2012年春节至西坪镇尧阳村访友,因缘际会,主人带我们去游玩“安溪县海上丝绸之路起点古迹:日寨、月寨、大夫第”。其间朋友提起大夫第(即泰山楼)的楼名和楹联是你们芦田人林心存题撰。对林心存一无所知的我竞一脸懵逼,无言以对。我问友人其间缘故,他说是林心存当时在尧阳当私塾先生,其余便不得而知。从那天起我便对林心存先生产生了兴趣,总想一探究竟,至今已有十年。十年之痒,心存芥蒂,每每让人耿耿于怀。
回到村里,我遍访老人一无所获,堂叔林乌坚说是其祖上在泉州当帐房先生,由于帐目出错,曾退回芦田,住在枣坪“郭墓寨”。
2013年芦田林氏大宗重修落成,见大堂之上有一为林心存所立牌匾,上书:光绪年科举人五品内阁中书。但详查族谱都没有林心存的点滴记载。
一九九四年编的《安溪县志.卷四十一.人物第二章.文举人(p1278页)》记载:林心存,安溪人,光绪元年(1875年)考中。
乡贤林鹤年先生在《福雅堂诗钞.卷七<春明集>之<九月十五日乡榜揭晓>》一诗中有:“两世传薪溯豫章,邦人从此艳书香”句,诗间特别注题:“侄心存在癸酉科亦出罗房师门下”。《安溪县志》记载林鹤年在清光绪八年考中举人,晚林心存八年。这里林鹤年所说的林心存中举时间与县志记载有出入。林鹤年所说林心存中举的癸酉年是1873年,县志所载则是光绪元年,1875年。
话说光绪八年林鹤年参加乡试,副主考罗大佑见林鹤年的卷子颇为叹赏,但因有过激之语,恐犯时忌,未入。后主考爱心觉罗.宝延感到试中缺乏佳策,罗大佑荐以林鹤年《海防兵制诸策》,中福建第十五名。林鹤年险些被埋没。
时隔八年,林心存、林鹤年叔侄二人中举,且中在同一主考官,不得不说是科考史上的一段佳话。
其实《福雅堂诗钞.卷七<春明集>之<九月十五日乡榜揭晓>》的另一首诗里还有一句:泽潞谈兵亦罪言,皇华宣诏策临轩。林鹤年在旁注中写道:座师引雍正朝成例,许条陈时事。这句旁注透出当时主考爱心觉罗.宝延录取林鹤年过程中可能遇到过阻力,但他引用前朝旧例,以前朝允许在考卷里议论时事为由录取了林鹤年。
可喜的是林鹤年的这篇应试文章《海防兵制诸策》后来还被列入《墨选》,供应试者摹仿学习。这些都是题外话。
其实,我对于林心存先生的好奇之心一直不死,苦于手上资料有限一直无解。昨晚闲时又问度娘,得到一张林心存与黄谋烈、黄抟扶的扇画。
整个扇面,林心存的占了一半,其书法行云流水,章法得当,颇有大家风范。落款:莲山大兄雅正雪乡林心存。雪乡正是林心存的别号。三人合作,另两位是谁?或许能有些许线索。
查得黄抟扶、黄谋烈分别是同治二年、十二年进士。光绪年间,黄抟扶与林心存等人曾建立“清源种茶公司”,在清源山附近开垦茶园,所植之茶以“宋茶”为名畅销东南亚一带侨界。黄谋烈有一胞兄名黄谋熙,与其同榜中举人,是泉州“桐荫吟社”成员,除此之外别无消息。
我在想,林心存会不会也是“桐荫吟社”成员,结果一查不是,却意外查到鼓浪屿“菽庄吟社”的一位成员——吴增。这位吴增先生是林心存的学生,清朝未科进土,见朝政腐败辞官回乡,开辟出泉郡新式教育的一片新天地,是同晋江状元吴鲁齐名的泉州近代教育先驱。吴增先生有一本《墓志铭存稿》文集传世,现收藏于泉州市图书馆。更巧的是,出于对老师的感恩,这文集第三篇便是写林心存的《雪乡林先生墓志铭》。
这下好了,可谓“众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十年之痒,终有着落。冥冥之中,似有安排。
籍由这篇墓志铭,一切都清析起来。
《雪乡林先生墓志铭》中写道:雪乡先生即林心存(1845-1917),字资美(按:论芦由林氏宗族辈份,林鹤年是章字辈,林心存小一辈是资字辈),别号雪乡先生。先生世由安溪之胪传乡(按:我村古称胪传乡)迁居郡城,世有隐德,父印川公始着籍晋江,同治初元举孝廉方正。”林心存少年有异质,“七岁就学,出语辄惊人,乡先辈均以大器相期许。”
咸丰九年,林心存十四岁时应本籍邑试,时逢徐树铭任福建督学,补弟子员,旋补增广生。同治十二年副贡生,光绪即位开恩榜举于乡。林心存“为文一守先正,矩蠖不尚新异”,因此“上春官辄报罢,十年家居,不复求仕进,日以图书金石自娱。”
林心存掌教同安双溪舫山书院,“生平设帐授徒,劝诱兼施,教不严而道尊,受业者多达人”,当地学子多得益于林心存。吴增亦为林心存的学生,“余性浅术疏愆,尤丛集从公游十余年,赖公志匡正者十之八九。”
吴增跟随林先生就学获益匪浅,因此为自己的先生作志以彰其志,“世途艰难而老成凋谢,就所见知泚笔以为志”。
事已至此,虽一夜无眠而无憾。然而不能查阅墓志铭原文,心中还有许多疑点不解。
比如:林心存祖上因何原因迁居泉州?是从哪一代人开始?其父印川公因何复入籍晋江?迁居详细地址在哪里?如今是否有后人在世?等等。期望有朝一日能前往泉州市图书馆亲览这篇《雪乡林先生墓志铭》,能去雪乡先生执掌的翔安舫山书院一探究竟。
安溪竹心斋主人
2022/11/03于同安
参考书籍文章:
1《福雅堂诗钞》,厦门大学出版社,林鹤年著
2《福建文博2019年第二期》之《吴增𡿨墓志铭存稿〉所见近代泉州历史诸面相》,马宇星、吴金鹏著。
3《安溪县志1994年版》
4《安溪胪传林氏族谱2016年版》
5《近代闽南士绅阶层的社会流动—一以泉州为例》《福建论坛·人文杜会科学版》2008年第10期,吴鸿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