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冬日里的温暖小确幸,少不了街头飘香的烤红薯。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红薯这么能带给人温暖,是煮熟后,滚烫了冬天小手冰凉和心头?还是因为这是生命记忆里的温情?
锄头在爷爷的肩膀上扛着,踏着破洞脏旧的解放军布鞋,竹筐跟着爷爷的步子,晃悠晃悠。爷爷朝对面山的红薯土走去了。我估算着爷爷要去挖红薯,一个箭步如飞,尾随爷爷的背影追上去。爷爷放下手里的框,单手抱我跨过小河坎。红薯地也不大,土地总是慷慨给予,一方小小的山土,也能滋长出肥硕的红薯,自家吃,总是管够。
爷爷顺着红薯藤根,一锄锄下去,好似能穿透洞察到红薯,是怎么藏在泥土里的,缓缓把锄头抬起来,一坨红薯,就个头完完整整的从泥土中出来了。爷爷再给红薯抖落身上的泥,放进框里。
我也有自己的挖红薯工具,是爷爷给我折断的粗树枝。看到红薯一点点露出痕迹,心头涌起无限的欢喜,顺着红薯,无法再隐藏透露的痕迹四周,一点点刨开泥土,直到手可轻松撼动红薯,再稍添加点力,整个红薯就像拔萝卜似的,就给揪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高举红薯,欢呼雀跃起:“爷爷,我挖出了一个红薯。”爷爷拄着手中的锄头,目光送及我最迷人的微笑。
湿泥土的红薯堆满一框子,框子架在爷爷扛在肩头的锄头上,爷爷粗糙温暖的手,一手扶持肩头的锄头柄,一手牵着我。冬天小河的水,与河岸的野花小草都静谧,爷爷蹲在河口的平铺大石板上,拿起稻菅团成草球,搓刷红薯身上的泥,泥渍在清澈小河水中晕染开,小河水渐变混浊,红薯从河水中出落得干干净净,透着鲜的光亮色泽。
爷爷把红薯挨个儿,叠进高压锅里,打开蜂窝煤灶的空气口罩,充足的氧气,让火芯吐舌上蹿,到高压锅气阀吐出白气,嗤嗤转起圈,屋里氤氲着红薯香甜的味道。我会迫不及待跑去喊爷爷:“爷爷,红薯熟啦!”爷爷把蒸熟的红薯装大淘米筛里,总说:“慢点,小心烫,少吃点,等下到了吃饭时候,又吃不下了。”寒寒冬日,冻僵的手在握着热气腾腾的红薯时,迅速回暖,变得敏感,暖流通过十指尖,抵达心间。吃着香香甜甜,粉粉糯糯的红薯,是冬天赐予的享受。爷爷用勺子刮出高压锅底的红薯糖浆,递给我,那是尝过最惊喜的甜蜜汁味儿。
爷爷架着梯子,爬上屋顶,铺上厚厚一层金黄色稻草菅,把吃剩下,切成小块的蒸红薯,整齐划一的排列在灿烂的阳光下。几个日头下来,红薯表面起出一层银白色的糖霜,红薯干也就成了。爷爷打开红薯干收藏袋子,轰散出红薯干和着阳光甜蜜的香气。小手伸进去虎抓两把,衣裤兜兜被塞得满满当当,才肯蹦跳着离开,飞到外面玩到衣裤兜兜空空如也,才回家。
搜集冬天里枯干的草木枝,在石块临时垒成的小灶里,燃起熊熊大火。草木枝燃尽,留下冒着火光生星子的草木灰,煨小个头的红薯。挑小个头的红薯,熟得快。红薯进了火堆,剩下的事,就交给时间了。疯玩一阵折返,用干柴枝,小心翼翼从火堆里,扒出红薯,拍拍灰,将黑黑的红薯掰断,焦香扑鼻。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来吃,香甜酥软的味道,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时光流逝,红薯的香气在记忆中流动,弥藏心间此一生。
这个季节,女儿学校门口,白发老爷爷端坐校门口的一侧,堆卖红薯。我们会买些回来,和着玉米、淮山一起清蒸作早餐。早餐吃剩的红薯,也切成块,借着广东的天,冬日里特产3、4级北风,风个红薯干。也借着碧蓝无垠的天空,布道生活的小景。红薯一边风干,一边吃,尤其是半干的红薯,外筋内糯香甜,等不到要晾晒成红薯干的时候,红薯也已经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