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作者在北京


  我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山村,山村四面环山,景色宜人。

  立在村头,放眼望去,房屋密集,唯有一栋老式的黑砖瓦房十分抢眼。这房子世代相传,房屋中的木质门板、窗棂、梁檐呈现出一种令人压抑的灰黯,屋里的墙角粘满蜘蛛网。

  爷爷去世的早,父亲与他的兄弟跟着奶奶一起过。作为长兄的父亲担起了家庭的重担,靠挑担子卖豆制品维系生活。十八岁那年,父亲应征入伍。

  父亲告诉过我,东边房曾经是他的新房,我和大姐在这里出生的,西边房住的是他的弟弟。西边房上有一个板楼,板楼上堆放着陈年谷子。

  祖房的东西房门对着门,属于我家的那间屋子有三十多个平方米。屋里的木材都很原始,有的有碗口粗,赤竭色的,两间房子的隔墙都是木板,尽管这样,木材仍然经久耐用。厅堂的屋顶上,依稀可见瓦片,中间有块不大的天窗,像这样的瓦片随时都有被风吹刮掉。房虽破旧,但是,古香古色的建筑风格依然犹存,厅堂还摆放着横条供桌。

  1958年,正值大跃进,红红火火的年代,有谁知道,在这间不起眼的黑砖黑瓦屋内,一个本不该出生的毛孩,伴随着一阵哭啼声,降临到这个世界,这个毛孩,便是我了。

  差不多两岁吧,父亲退伍,被安排在城里工作,舍不得丢弃我们的父亲,举家搬到城里定居。母亲告诉我,那时,城里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全是泥土路。赶往城里的路,他们走了一天。走在城里的路上,他们像逃荒似的,父亲挑着担子,像个货郎,担子的一头是我,另一头是姐姐,走过平坦的路,还要翻山越岭,来到当时的东村一间草屋里。草屋里简陋,一张床和一个破旧的桌子,就是全部的家当。

  为养家糊口,靠着父亲每月十多元的工资,生活艰难,看着揭不开锅的灶台,母亲便与附近的居民结伴到山上挖野菜,跟他们探路子。到草屋后面的山上挖野菜充饥,对此,父亲没有反对,只是心疼。后来,母亲在一家化工厂找到工作,成了一名化验员。母亲有了工作后,更忙了,她没有时间照看我和姐姐,便把我放到乡下,让奶奶照看。

  奶奶是个地道的乡下人,小脚,走起路来极为不便。我的到来,给她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她同时要带两个孩子,一个是她的掌上宝贝儿子,也就是我的小叔叔,比我长四五岁,一个就是我,在奶奶眼里,她的宝贝儿子当然重要。我呢,天生不听话,整天大吵大闹的,于是,奶奶唯一办法就是,让我睡觉,一天睡到晚,我呢,睡在摇篮里,整天到晚的哭呀,眼泪顺着脸颊流入耳内,时间久了,患上了中耳炎。按理说,如果及时看医生的话,问题是不大的,当时,因为生活条件差,拿不出银子,家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其自然,不料,却给我留下了最大的遗憾。

  以后,慢性中耳炎始终影响着我。因为这一点,给我以后的学习、生活、工作带来了诸多的不便,以至后来,征兵、提拔、深造都与我无缘,好在我豁然开达,不在乎这个,却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坚强地面对一切,不断地战胜自已、挑战自我。

  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在乡下度过的,即使回城,也忘不了乡下。

  一年暑假,天气格外炎热,我和妹妹、堂妹跟着奶奶到乡下去。我们一行四人乘大客车翻山越岭,来到远离城区的一个镇上小站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从小站往乡下老家赶,还要徒步一个时辰,奶奶顾不上疲惫,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嘘嘘,带着我们直往乡下奔,许是很久没回家的缘故,我们在镇上走了一个时辰后,不知咋的又回到了镇上小站。

  当年的小镇狮子山,历经岁月沧桑,房屋破旧,错综复杂,分不清东西南北。冒着酷暑,我们费尽心机却怎么走也走不出小镇,最终还是进了一个死胡同。奶奶放下包裹,个个瘫坐在地上,这才知道:我们迷路了。奶奶看了看天色,又领着我们绕了几个圈子,还是未果。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望着昏暗中绵延的山丘,我气急败坏地爬到一棵梓树上,高眺远处却不见村庄,如果再这样瞎折腾,只怕天黑路又滑,弄不好要跌落河中。

  我们在一户土坯墙草屋前停住了。透过门缝隐约可见烛光,阵阵饭菜香味从屋里漂出来,我直咽口水。奶奶轻轻叩门,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出来,见我们老小四人,便说:快进屋。大婶边说话,边卸下奶奶拎着的包裹。大婶关切地问奶奶从何而来,又到何处去,在得知我们迷路后,她说,看来,你们不常外出。

  我们几个人进了陌生人家里,有些不自在,大婶也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便安慰道:别见外,就当自己家一样。她温馨的话语,让我们心里顿觉暖暖的。不一会儿,大婶又端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和粥。此时的我已顾不得许多,大口吃起来,奶奶在一旁直劝我别噎着。

  久居城里,我仍然忘不了乡村路上的石碑,并且留意起石碑。随着大片的良田被开发,村村通道路,显然乡村里的石碑已经不多了,随处可见的是赶街忙碌的农夫、整片整片的楼群。忽然,一块石碑拦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双眼一亮,又见石碑了,我便绕有兴趣地仔细端详。

  这块石碑经过岁月的磨耗,虽然残存,已面目全非,它由两块石碑垒成,大小不一,一块石片石,一块坟碑拼凑而成,其中一块石碑被他人人为的拦腰折断,断裂处愈加显得锋芒,齐膝高,似一道栅栏。记得童年的时候,越过这样高的石碑,十分吃力,通常是爬着越过,或是大人抱着过去的。

  如今,真得遇上路中坟碑时,如何面对,我首先想到了绕碑而行。望着小路石碑两旁流淌的欢快的小溪,我反复尝试,却无法绕过,于是,我便选择了绕道而行。此时,乡村石碑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便对路中的石碑关心多了,多了些思考,迫切地想知道其中的答案。

  已近黄昏,迎面来了一位挑担子的白发苍苍老人,我向他打听石碑,他头摇向象拔浪鼓,流露出一种的无奈样子。在找不到确切的答案时,我揣测,这些石碑或许是村与村的分界线,或许是用来挡住畜口进入庄稼的缘故吧。


  童年时,特别喜欢看电影,那时,看一场电影很不容易。记得电影院就在我家前面不远处。曾有一段时间看不到电影,我就到影院的后面听播放出来的声音,即使看不到电影,多少能满足一下心里需求,能亲耳听到影片中的歌曲和人物说话,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看电影,不如自己动手。后来,我有了自己放电影的念头。我找来一个不大的硬盒子,将两节电池捆住放在里面,接通电源后,我在盒子的一端挖了一个高十公分,宽十三公分的口子,又到玻璃厂找来了三十多块与豆腐干子大小的玻璃,把它放在连环画上描,描出来的画子,还真像呢。

  一切准备就绪后,就是试放,试放电影要在暗处进行,大白天的,找不到暗处,我就爬进床铺底下试放电影,床铺底下场地小,挤着翻不过身来,但是,要看电影的决心始终地支持着我。我对着床铺底下的墙壁,开始放电影了,一张一张地看,看了三十张片子,全部看完后,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还算成功。自己放电影,最费材料的是电池,我就学着别人的样子,在电池的底部用钉子钻一个孔,往里面塞盐水,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呢。

  自己看电影不行,还要请小伙伴们看。为了场地,我想,总不能让小伙伴们爬进床铺底下看电影吧,于是,我在平房的三角头用石灰刷了一块白色的地方当屏幕,晚上,我邀请了许多小伙伴前来看电影。到了放映时间,小伙们端着凳子来了,也就十来个小观众。我坐在他们前面,一张一张地放给他们看,这时,有的小伙伴很感兴趣,他们凑到放映“设备”跟前看热闹,觉得很神奇。

  时间长了,我觉得电影就应当有立体感。一天,放学后,经过电影院,我看到地上有一堆剪辑下来的胶片,捡起来,如获至宝。回家后,我仔细端详着胶片,胶片就像现在胶卷,很长很长的,上面的图案是《地道战》的镜头,往往是一个人物的连续动作,比如,人物抬起右腿,从胶片上看,同样动作,大约有三十多张连续的,右腿从低处缓慢抬起,这样,一个动作,只能取一张,大约收集了二十多张胶片。

  接下来就是放映了,如何将胶片投放到墙壁上去。开始,我在床铺底下试放,效果不怎样,模糊不清。后来,我找来了放大镜等工具,反复试,终于成功了。当我晚上在三角头放电影的时候,小伙伴们叫了起来,问我,明天晚上还放不放了?会不会是一样的片子,我说:要看不一样的电影,等有了新片子,再通知你们吧。

  想起当年看电影、放电影,觉得挺有趣的。那时,我哪叫放电影,其实与现在的幻灯片没什么两样。


  过年,现在看来,就像过双休一样的短暂,大年三十过去,就大年初一,不知不觉,有滋有味的年也算过完了。小时过年,感情上,全是冲着吃喝玩来的。年前,我一直在念,还有五天,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觉得这年来的实在太慢,天真得很。过了初一,还有初二,掐着指头数,呵,呵,这年一直要过到十五呢。

  那时,吃年饭,全家七口人围着老式方桌落座,每人面前摆着碗和筷子,美味菜肴尽收眼底,看了,让我们直流口水,很多菜,我们平时都吃不到的,如:甲鱼、江鱼、野味等等。

  放鞭炮前,谁也别想动筷子。我一直坐在桌前数着有多少个菜,一行一行地数,差不多有二十来个菜吧,放满了桌子。我们就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听到别人家鞭炮响了,我们催促道,怎么还不开饭呀。只是父亲还有一道菜没做好,但菜全部上齐后,父亲拿着火柴盒,点燃一支香烟,撤开一包鞭炮,随即鞭炮声响起,我们捂住双耳,火药味冲天,满屋尽是。就在关门的一瞬间,我们迫不及待地夹菜,父母端坐桌前,往我们碗里夹菜,劝我们慢点吃,不要噎着。很快,我们个个肚子撑得像皮球一样的。

  压岁钱,年年都有,记得只有二角钱,一直拿了好多年,这压岁钱,在我们看来,也算不少的了,我一般都是将钱收藏起来。吃过年饭,拿到红包后,穿新衣,期待着吃点心。每年过年,父亲都要在桌上摆满点心,方片糕、麻酥糖,都是家乡的特产,可以说,年年都有,我特别喜欢吃麻酥糖,麻酥糖是老家顺安产的,用两层纸包装,打开后,里面有四个小方形、黑色的麻酥糖,吃的时候,拿出一块,掐住一头展开,可以拖到十公分长,吃到嘴里细腻、可口。

  我们一般不守岁,早早地上床入睡。忽然,一阵阵鞭炮声,将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原来,一直守岁的父亲,他在新年到来的那一刻,燃放鞭炮,顿时,屋里充满了火药味,飘到我们的房间,当我们起床后,已是早上七点钟了。

  不久,乡下的亲戚来,他们的到来,给节日的家庭增添了气氛,当他们要回乡下时,我总是吵着要跟他们到乡下过完十五后,回城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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