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应邀参加一次小圈子聚会,毕业二十年的高中同班小聚。
本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就像三年前初中毕业二十周年的大聚会一样。
不想去的理由有很多。最终要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通知我的李庭长说毕业二十年了,别尽量了!
说得我找不出更好的借口去隐藏自己的岁数和避而不见的同城小圈子。
席前,李庭长告诉我,偶尔聚一次,这次陈大状埋单。大家也别算那么清。
我突然有种被衣锦还乡的感觉。
人数不多。算是小聚。
很多人都是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20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就算个别平时有联络的,也是偶有见面的。算起来也有好多年未见了。
同学属性的成分聚会,是很融洽的。想想中学时代,全日制寄宿生活。
基本上全天24小时都在同一个地方生活。除了睡觉,都是混在一起的。
比起家里的亲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都要久。
所谓的情份,也就是这么出来的。
连学生时代的各种小摩擦不愉快,也终究随着时间淡化淡忘,或一笑了之。
留在记忆里的,更多的是趣事与糗事。
都能做为中年人或是以后老年人的聚会开心点。
二
刚好碰上女儿六点钟有聚会,送完之后,再从城南到城东,经过市区最堵的路,到场已是七点,算严重迟到的。
戒酒多年。我便自带一瓶可乐。
对,就是那种倒进高脚杯,气泡消失后与红酒相差无几的百事。
起码在色调上保持一致。
人生也应该是这样子的吧。缺失的,总会找到相对合适一点的。
市法院的李庭长特地给我留了一个隔壁位置。这位体育委员不惑之年还能跑半程马拉松,定期参加足球联赛,羡煞我了。喝高了两杯后,李庭长说起现在还努力热衷于体育运动,还得得益于高中时任体育委员的激励。当时我和杨班长组班委时,我提名并坚持。二十年后李庭长还历历在目。古语,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是有道理的。
陈大状高中时,青春活力蓬勃,脸上豆不少。现在是细皮嫩肉满脸红光--这是红酒具有极高美容养颜功效的真实案例。陈大状还是一如之前的能说会道机智善辩,想来本职工作定是如鱼得水。
市工信局的阿舟同学,少年白头,现在看上去白头发还是那么多。听说就住在我附近的小区。我们邻居快十年了,我们竟然不知道。
市政法委的阿杰,和舟舟同学打了疫苗,一晚白开水。也是个足球小将,锋线位的。从教育系统冲出来后,现在忙着备考经济师什么的。估计比高考还要难受。起码高考时,我们是主场作战,东西南北都是战友,相互好歹能有个照应。
至于林老师,初中二班,高一四班,高三五班,01思政二班。我们有着十年的同校求学经历。难得的很。和隔壁班的阿辉一样,都是和我一起同校十年,毕业后还偶有联系的三十年老同学了。
开教育培训机构的阿珊,那时应该是和白兔走得比较近。学生时代,上下课喜欢跟自己熟悉聊得来的同学一起去食堂洗衣服或者运动,这是很常见的。平时也能经常看到三三两两的。
一个班级近70号人,不可能全部都认识并且记住到现在。就比如,碧花同学,我只记得是坐在前面几排的,扎着小马尾。和团委书记海英同学偶有一起的吧。
金融行业人称戴总的御姐,此次和李庭长一起组织聚会。初中时,为风度翩翩的郑公子送过情书。就是一快递,免费配送的那种。
郑公子打小就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初中时就能手握一方纸扇,写得一手好诗。高中时,我和他还偶有代写过情书。比如前几年在健身行业的阿角,找过好几个人代写情书的。
代写情书是个技术活。不能词藻华丽亦不能句子优美,易满篇浮夸。接受情书的人对你定是有所了解。后期容易露馅。代写人应就着场景和偶遇发挥自我想像力,着重表达实景实情的爱慕之意。算是写实派的一种吧。这点和回忆录有点想像。
已然不惑,代写情书这门手艺可以流传给下一代去了。代写回忆录倒是可以有。一字千金也就算了。千字一金还算勉强可以接受的吧。
言谈间,在回忆往年的趣事,不忘交流分享一下现状。总体来说,大家都生活得不错。
人当然是朝前看,往前走的。回忆只是一时的,现状的分享交流,更是聚会的主题。
三
往昔只是过往。
又有谁会记得二十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呢。
可能也只是我一直停留在那个阳光明媚小道高高低低的校园吧。
更像是中年落寞寡言的闰土在追忆那个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的少年闰土。
很多次都想再回校园,去走一走当年走过的路,爬一回当年踩过的台阶,看一眼睡过的宿舍楼拆了没。
更想去空阔的操场吹吹风。
那些只在暑期放假才成熟的芒果树是否更加的郁郁葱葱了。
可能还会去阅览室门口的主干路看看。
阳光斑驳陆离,树影婆婆旖旎。
仿佛间,似又看见伊拿着书目不斜视从前面经过。
微风中带过来一丝淡淡的,伊身上衣服特有的香味——其实不用转头去看,也知道是伊在路过。
没有白裙,只有长发。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专家说,青春期的男女,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第一感觉是自卑。
我觉得这是个很诚恳且有故事的专家。
少年不识愁滋味。更不知转身别离过往将不再。
幸好,
在最好的光阴里,遇见了最好的人。
但又是不幸的。
在最美好的光阴里,踌躇徘徊,止步不前。无数次在心里预演过的场景,无数次自我打消。
没有特别的故事,没有浪漫的牵手,没有呢喃的对白。
就像机智敏捷的闰土,眼中只有奔跑的猹,不懂欣赏那清澈的月色。
四
一直以为会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校园呆上一辈子,时间就那样的锁定了。
清早五点半起床。碰到冬天,摸黑洗漱。然后一起沿着四百米标准跑道慢步三五圈。
也可以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背背文言文,读读英语单词。
更可以随着吃饭大军,奔去食堂。
午时若是无休,便听听蝉鸣,写写字。
傍晚最是惬意,打打球,散散步。
晚自习的时候,窗外的桂花香浓得满教室都是。
一转眼就可以看到伊的身影。
若是碰到期中期末大考,成绩排行榜上面,还能看到伊排第十,我在第十一。
人生仿若这般巧合的没有理由。
如若只如这般轻巧,着实是美妙的学生时代。
常驻此间,不觉方外多缤纷。
终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毕业季如期而至。
此后,各奔西东,天各一方。
偶有书信往来,却已物是人非事事休。渐渐的便疏于联络,渐渐的淡了。像是江湖两相忘,老死不再往来。
不知道白城的风沙有没沾染了伊的肩头衣袖。
不知道琴岛的涛声有没吵到了伊的静修。
不知道环岛路的海浪有没传进伊的耳畔。
很多年后,我知道伊离开了那个岛。
我去了白城沙滩,绕岛慢步,黄昏的时候去环岛路听海浪拍岸。
踩着伊踩过的沙滩,走着伊走过的路,听着伊听过的浪声。
我试图去忘却那个懵懂时代的某些情愫,不再忆起。
只会记得,彼时天高云淡风很轻,坐在树干背初中政治课本,跑道不长,吃饭不急。
去年搬家整理旧物时,在箱底发现了一摞书信。
大一时伊的回信。
一十一封信笺。
往事更像海啸般扑面而来措手不及。
如果说,怀旧是一种病态。
那我定是住进ICU里的高危之人。
晚风中,看着许多年前的信笺,翻来覆去,试图找出伊在字里行间潜藏的深意。
朦胧间,恍惚看到伊撑着一把油纸伞,烟视媚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今夜,阴云成层。没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