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选择？”老张脸上满是扭曲的癫狂。

  我看了老张一眼，两眼红肿。望着走进校门口的刘二一语不发。

  事情发生在昨天中午。

  那时我正要迈步踏进寝室大门，原本靠着墙壁抽烟的舍管大叔突然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今晚不要回答问题。”大叔一脸僵硬地说道。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脸上却硬生生扯出了一个诡异奇特的笑容。

  我不由浑身一颤，大叔却又像往日那样热情地对我打了个招呼，脸上也浑然找不到刚刚诡异一笑的痕迹。

  太阳光芒很是灼眼，但我浑身冰凉刺骨。

  大叔打完招呼后掉头离开了，一股莫名的力量把我牢牢束缚在原地不得动弹。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叔离去，一句问询也发不出来。

  等大叔离开了我的视线，那种束缚感才消失。

  下午我正常地上完了课，没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我感到有视线一直聚在我背后，我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我看向的瞬间僵化了刹那。

  也许他们都和舍管大叔一样，被某种东西操控了。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他们会成为那个东西意志的贯彻者，传达他们的意思，执行他们的想法。

  我在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感觉不到安全感。

  下课后，老张主动来找我去食堂进餐。

  老张是一个降级生，长相极为老气，唯一的爱好就是漫画，梦想是去日本见他一直仰慕的那些优秀漫画家。

  在食堂里，老张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感到学校很异常吗？”

  此时已是6点半了，算不算晚上呢？我不确定，也不敢冒险，所以对老张的问题置若罔闻。

  食堂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老张以为我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在我再次沉默以对的情况下，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除了你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给我一种极奇怪的感觉，尽管他们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但就是感觉不对。”

  “我总觉得他们体内的某种极为重要的东西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空壳子，或者说是一个玩偶，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背后拉着线操控着。”

  说完后老张也不管我的反应，大口扒起了饭。

  我并不知道老张此刻还是不是老张，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默默操纵着他。尽管他身上没有那种僵化感，但我依旧不能冒险回复他。

  我也只能继续低头吃饭。

  饭毕，我和老张一起回寝室，途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开口问他：“你还在追什么动漫吗？”

  老张刚欲张口，却又把话吞了回去，一双眼睛满是后怕。

  我这才确定了什么，猛地一把把老张按到了墙上，狠狠说道：“我不问你什么问题，你不需要回答。你只告诉我你的遭遇就行，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这时已有夕照落下，老张的脸一半在落日余晖里，一半被阴影覆盖。

  他开口了：“今天上午我去吃早饭的时候，一个倒盘子的阿姨面色古怪地对我说，要我今天晚上不要回答问题。”

  “当时我感到浑身冰冷，十分难受，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她走了我才回复正常。”

  “下午最后一节课时，我问旁边的李非怎么不出去活动活动。他只回了一个字，整个人就不见了，是那种彻彻底底的不见了，就是我一眨眼人就没了的那种。”

  “他消失之后，我猛然感受到一种快感。真的，好像整个人都升天了，在云上飘摇一样。我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奖励，每让一个人违背规则就能得到的奖励。所以，所以我想试试你。”

  老张面无表情，冷静地叙述着。

  “你也别生气，你以为你感受过那种快感后不会上瘾吗？”

  我看着老张，盯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瞳孔深处，始终泛着一丝嘲讽。

  我明白老张是否被那个东西操纵不再重要，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老张了。

  那个猥琐的老张，那个义气的老张，那个每晚偷看漫画的老张，那个怀着去见心中漫画大师梦想的老张，那个老张已经不在了。

  哪怕是被我逼问，依旧毫不愧疚，条理明晰，最后的一句话还试图把我诱入陷阱。

  如此不讲道义并狡诈狠毒。

  我放开了老张，自己走回了寝室。

  背后的夕阳让我看着自己的的影子，是如何不断地拉长、扭曲自己。

  寝室的其他4个人一样透着怪异的僵化感。

  我和老张都不说话直接上了床。

  “你们今天都吃饭了吗？”一个室友在寝室里面发问了。

  无人回应。

  没有正常人会一天不吃饭，他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甚至在我看来是一种别样的嘲弄。

  那个东西制定了规则，它的力量掌控着一切，它就是要用这个白痴式的发问炫耀自己的掌控。

  它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回答。

  我只是十分害怕，躺着强逼自己思考。

  从老张的经历可以知道，所谓的回答只是在提问后回复出一个字，或者说，发出一个声音。只要声音没发出，那么就是安全的。

  就目前来看，无论是我，还是老张，我们这些特殊的存在都遇到了那个给出提示它。那么只有遇到它的人才算得上是玩家，其他人都是npc？

  ……我想了很多，但都是建立在老张没有说谎话的前提下，所以这些可能通通都是假的。

  但我还是必须要摸清一些东西，哪怕是假的，也要尽力去相信。

  我需要什么东西支撑自己，我才能面对可能到达的死亡，面对这个诡异的世界，面对这个诡异世界的缔造者－那个东西。

  我并不想思考那个东西是什么样的存在，它有什么样的目的，违背了规则又到底会遭遇什么。

  我尽力不去想这些于事无补的东西，只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它们总是在我脑中窜来窜去。

  就这样，看着夜色掺入黎明，我一夜未眠。

  天亮了。

  洗漱完毕后，我又木然地前往教室。

  老张在身后喊住了我，他说：“你想不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我不说话，只打算点点头，但又迅速遏制了这一动作。肢体语言算不算回答，这又是一个问题。

  “放心，我不打算再害你。我昨天已经体验过快感了，还是双倍的快感。难得见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我们都是被神选中的人，只是你目前对神毫无价值可言。”

  “你应该和我一样，要不断利用规则，清扫掉那些神安排给我们的肉食，成为最优秀的存在。”

  “你还没发现吗？那些肉食根本不会提问，肉食也不会回答肉食的问题。”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凭借规则吃掉他们，我们应该成为猎食者，成为神的眷属。如果你还这么无用，找到下一个神眷后我就吃掉你。”

  老张的眼睛里写满了癫狂。

  我知道老张昨晚做了些什么，他把两个舍友喊到了厕所，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我丝毫阻止的欲望都没有，他们，包括老张，也许根本都不再是人了吧。

  “老张！”我嘶吼了一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还特么神的眷属，你看漫画看得脑子进水了是吗？”

  “你，和你所有的同学都变成了木偶，你还崇拜着那个东西，还想着成为什么神眷。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他妈能不能清醒点，有个东西篡改了我们的世界，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真正的人，属于之前世界的人？你他妈什么神眷，你就是个背叛者！”

  在我嘶吼时，泪水喷涌而出。

  我已压抑太久。

  每时每刻，没分每秒我都在担心受怕。

  怕这个疯了的的老张，怕这个诡异的世界，怕那个东西把我杀掉变成“他们”。

  老张疯癫到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我以为你已经适应了这一切，没想到你如此脆弱。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我们必须生存下去，哪怕是改变自己，否则你凭什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过去的世界已经过去了，我只知道我应该顺应新的规则，活下去。”

  “我并不纠结自己是不是背叛者，背叛了世界又怎么样呢？你真是个懦夫，真是可怜。”

  老张说得不无道理，我必须承认这一点。

  我太过懦弱，我只是想通过指责他来获取一点点安慰，但他丝毫也不因这份指责羞愧，那么羞愧的只有我了。

  那个东西立下的是一个不允许的条令，触犯的人都会被吃掉，而诱导者则会沉入一种快感不可自拔。

  它的目的不是要我们保持缄默，而是去诱杀。

  这时舍管大叔一步步走了过来。那种冰寒感与束缚感再次抓住我们。

  大叔那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今晚刘二会死。”

  他走后，我这才明白了那个东西的真正用意。

  它不像老张猜的那样，要让我们成为它的眷属。

  它只是在进行一个游戏。

  根本没有什么规则，我们也不是玩家，我们只是它所书的人物，按着它的定下的轨迹一步步走入深渊。

  老张自己回答了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外面和学校里一样。”

  我彻底崩溃，大哭起来。

  老张挂着冷笑看着我哭。等到我哭完后，他把我拉到校门，刘二正从校门口走进。

  老张递给我一把刀“杀了他。”

  突然我感到一阵晕眩，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太阳正在升起。

  ……

  “写得不错嘛。”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尴尬地笑了一笑。

  我虽然会在本子上写小说，但我并不记得自己写过这篇小说。

  “结局是什么呢？”老张突然面色僵硬，扯出诡异的笑容。

  一阵迷乱下，我喃喃开口。

  “我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