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封闭了许久，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心情就返岗复工。上下班的路上，车明显少了，往常需要等两三次才能顺利通过的红灯，现在也能一次性畅快通过。
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饭馆歇业，商场停业，路边的小摊也都销声匿迹，想买根甜甜的糖葫芦吃都找不到地方，更别说那些香喷喷冒着热气的臭豆腐、烤串和烤鸡了。
下午下班后，那种灯红酒绿的景象一去不复返，当夜色渐渐沉下来的时候，满街的光源只有路灯和稀疏的车灯，人们从相隔甚远的路灯的阴影里走过，低着头垂着手戴着口罩，连一个照面也没有。
我开始怀念常去的那家辣糊糊的味道，怀念门口的园中园烫菜，怀念三道桥市场热腾腾的炒栗子和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的臭豆腐的香气，怀念和朋友和父母坐在餐馆里谈笑风生，怀念下了班以后，沿着新华街慢慢走，一路走到三道桥，听沿途店铺里的音乐声，听人们讨价还价、喧闹呵斥的声音，怀念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车水马龙、烟火气十足的生活。
原来，自由而畅快的生活是那样美好，原来新鲜的空气、干净的水流，祥和安康的生活，是这样难能可贵。当我只能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和朋友聊天时，当同事之间办公也需要相隔一米以上时，当最有烟火气的地方也死气沉沉的时候，我格外期盼春天的到来。
这不仅仅是对季节的期盼，更是对生命的期盼。
朋友说，贺兰草原的小草冒头了，邀我去看看，可惜四处入口都封闭了，只能远远看着，近不得身。
我站在外围，向里张望。这里还是隆冬时节的景象，四周空旷无物，毫无倚仗，风冷冷吹过，灌进四肢百骸，叫人有动弹不得的错觉。虽然没能看到欣欣向荣的小草，我仍满怀希望，就在那些草甸之下，小草正在发芽，蚯蚓正在缓缓舒展身体，进程虽慢，但事物的发展一直在路上，一直在向好前进。
营盘山上人很少，我得以有一下午的时光，去探寻上个冬天季节留下的痕迹。天气寒意料峭，落叶在脚下发出嘁嘁喳喳的声音，泥土有一种冰冷的湿润感。转过一个弯，在角落里看到一棵树，很高大，树枝瘦削而冷峻，因天气回暖，显出些隐隐的青绿色来，颇有发芽生叶的趋势。
枝头没有一片树叶，只长着些红色的小果子，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在阳光的照耀下，红色的果子被照透了，现出里面黑黑小小的果核来。仰头看去，只觉得头顶挂了一串串红灯笼，正发出幽幽的光来。我见过这种果子，但不知是叫毛山荆子还是叫湖北海棠，但它们的果实形状相差无几，几乎可以混为一谈。
因心中的小小期许，我愿将它认做是湖北海棠，你瞧，湖北的海棠树，在遥远的漠北生根发芽，还长出了红色的果实，历经寒冬仍鲜艳无匹，令这初春鲜活生动，给人以源源不断的希望。
它有别名叫做茶海棠、野花红、花红茶，春季时满树开出粉白色的花朵，肖似苹果花，白的纯洁，粉的娇嫩，如少女的脸庞，含羞带怯，惹人怜爱。最喜欢那种半含不露的状态，给人以留白和想象空间，由这一枝花便可延伸出似锦繁花、春光烂漫、春意盎然的景象，盛大而广阔。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湖北海棠的花期已不远了，待到梅花落尽，它就要妆点面容，向阳开放了，如此想来，不觉又希望满腹，轻松明快起来。
曲枝天门冬的枝干稍有弯曲，与湖北海棠一样，顶端挂着几个皱巴巴失去水分的果子，大拇指指甲盖大小，更显出一旁枯叶的委顿和萧索来。我站在树下，咂摸着果子的味道，我想，那大概是酸酸甜甜的口味，像酸果子一样，入口生津。
与湖北海棠和曲枝天门冬不同，沙枣树的果实是倒挂在树枝上生长的。夏秋时，沙枣隐藏在黄绿色的树叶里，看不太真切，此时树叶已掉落，沙枣也掉了大半，长在枝干上的半红半黑，像巨型的相思豆，关着玲珑七窍心。摘一颗擦擦灰尘，放进嘴里，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果肉厚实，香甜之余略有酸涩感，但也不影响它的原始香味。
狗尾草还是一副毛绒绒的可爱模样，伸手去摸，它的穗儿贴合着掌心，仿佛是一只猫，皮毛光亮，性情温和，此刻正卧在初春的草丛里，等待着人们前来逗弄。它一年四季都是这样一副可爱模样，温度只改变了它的颜色，却未能改变它的外形，就连叶子也一样，只是从翠绿变成姜黄而已，其它一如既往。我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一只猫自檐下走过，绵密的皮毛摩擦廊柱，发出“沙沙”声，春天陡然到来。狗尾草长在旷野里，在山坡上，在沟渠旁，在溪水边，它才不管自己身处何地，只管生长，只管摇曳，把每一缕风每一滴雨每一片云都纳进来，做它的种子。
一路走一路看，真觉春光灿烂，春风醉人，一切复苏的景象都叫我振奋，叫我欣喜。
自疫情爆发后，朋友一直奋战在防疫一线，连天昼夜的加班，忙得脚不沾地。某一天，他问我：会好的吧？
我想了想，回答道：会的，一定会好的。
我曾在网上看到一个长图，描述了各行各业为打赢这场战争付出的努力。其中包含雷神山、火神山医院的建造、国家电网的供电、通信企业的信号覆盖、物资粮食供应、医疗团队和设备的支援。长图的最后说，哪有什么“基建狂魔”，只有争分夺秒的“生死时速”，不用无谓的“震惊、喝彩”，只要绝不放弃的咬牙坚持，忍痛，屏息。
是啊，世事非坚持不能胜，即使什么都做不了的人，也要满怀信心，也要咬牙坚持，这才是面对生活和困难该有的态度。
你看，窗外那些新的微小希望，正努力绽放着。有人在空旷地带放起了一只风筝，一只老鹰在天上自由地翱翔，它仿佛真的老鹰，只管把生命的力量发挥殆尽，在阳光下高傲地飞，在风雨里肆意地飞，即使扑在地上，也要保持完整风姿，绝不向命运投降。
我能抗争的唯一方式，就是静坐家中，读书写字，喜欢的书本就在手边，摘抄本翻开在新的一页，墨迹点点，墨香幽幽。封闭不等于困居，我在这里，但天地宇宙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知道眼下十分艰难，可说不定，日后这些经历就会开花结果。
就像天会放晴就会下雨，天会刮风就会下雪一样，晴雨风雪雷电总要交替出现，四季才会值得人们期待，生活也如此。因此我愿意相信，日子总会慢慢变好，命运也不会一直处于低谷，总要有起有伏，才符合生长的规律。
如今，我虽然也在困顿之中，但我还是愿意将那满面春风、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和所有美好都赠与你，还有北国的一瓣春天。我还要与你相约，去看那些美景，诵读那些美好的诗句：“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同气连枝，珍重待春风。”“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漠北尚知春意，况且你我，要慢慢等，慢慢过，等春天到来。春的脚步，不会因为一场风雪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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