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沉默不语，但请别火上浇油。
2017年8月2日 周三 晴
文 | 马十三
01
“滚开！丑逼！”
一个饮料瓶朝着郭佳佳准准地飞去，紧接着，教室里回荡起了郭佳佳委屈的哭声，掺着其他人得意的笑声。
这种场景时有发生，我坐在座位上，抬起头跟着嘿嘿了几声，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儿了。
郭佳佳是我的初中同学，她总是穿得很臃肿，在班上大多数人眼里，她就是个行走的笑话。
她很不受待见，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在我看来，她一点儿也不讨厌。但班上莫名其妙就形成了一股潮流——以欺负她为彰显个性的方式。
男生们会在她的文具盒里放臭烘烘的屎壳郎，郭佳佳吓得把文具盒甩得老远，哭得稀里哗啦，不过从来都没人帮她捡，更有甚者再补一脚。
女生们会远远地躲开她，一脸嫌弃的表情，像是在躲一个全身沾满屎的傻子。
郭佳佳总是一个人。上体育课的时候，女孩子们一起跳皮筋儿，她就一个人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看着大家，时不时地也会笑出声来。
有时候瞥见她，我的心里会特别感伤，觉得她好可怜。可我连一句好话都不敢和她说，因为和她靠近，无异于背叛整个班级的友谊。
窝囊的我，担不起这个后果。
可上天的安排总是那么奇妙，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她有交集。
02
初二的时候，我和好朋友闹矛盾了。女生之间的感情总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就好上了，莫名其妙就翻脸了。
那段时间另外一个女生闯入我俩的圈子，我们仨玩着玩着，关系就变了味。
我只感觉她俩愈发地亲密了，经常偷偷地嘀咕些什么，然后很开心地笑着。再后来，我就被踢出了她们的那个小圈子。
那时候小，把友谊看得珍重。一下子没了上厕所、吃饭的同伴，像丢了全世界。
我也变成了一个人，和郭佳佳一样。
不同的是，没人欺负我。
体育课上，我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看着以前那么好的朋友笑得花枝招展的，心里既伤心，又气愤。
因为被抛弃而伤心，因为自己的窝囊而气愤。
我把头埋在怀里，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嘿！马十三，你咋啦？怎么不去和她们一起玩儿？”
抬起头来，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我，是郭佳佳。
可能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一下冲垮了我还在苦苦伪装的坚强，泪水突然汹涌地从眼角滑落。我用手去擦，泪水沾了满手，却依旧擦不干，于是哭得更惨烈了。
郭佳佳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又从那一包里抽出一张来，替我擦去脸上的泪。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我看着她，想要回答，却愈发地委屈了，竟然哭得抽抽了起来。
见我这副样子，郭佳佳的眉毛皱了起来，缩成一团，从上而下地抚摸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我哭了足足十几分钟，她就默默地不说话，一直等我平静下来。
03
我和她说了，说着我的孤独，述着我的伤心……
一节体育课下来，我都还没有讲完。郭佳佳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先回去上课，以后再说。”
第二节体育课，我俩又坐到了一起，我继续讲着，她继续听着。
下课的时候，她说：“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吃饭、上厕所，陪你干任何事情。你只管找我就是。”
她站在阳光里，笑得那样温暖，一瞬间治愈了我所有的伤口。
我点点头，也对着她笑。
就这样，以后的一个月里，我俩走得越来越近，像两颗粘在一起的泡泡糖。
我也渐渐发现，班上关于她的流言都是狗屁，真实的她，是个坚强、阳光、善良的姑娘。我甚至觉得，郭佳佳比之前的那个朋友更加知心，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特别感激她，出现在我最脆弱的日子里。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上完厕所回到座位上，我的文具盒里也出现了一只可怕的虫子。我没有尖叫，而是默默地把它丢到垃圾桶了。
不久后，班上的一群男生把我围住，气势汹汹地。
“离郭佳佳远一点，不然我们会把你俩化为一类。那天的虫子是个警告！”
“你们为什么偏偏欺负她！”
“怎么地？你还有意见？老子就是看她不爽！哪那么多为什么！”
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把话卡在了嗓子眼。
不得不承认，我很怂，所以我开始刻意疏远郭佳佳。她叫我吃饭我不去，叫我上厕所我不去。
拒绝她的次数多了，她问我：“你咋啦？”
“你管我！以后离我远一点！晦气！”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的心颤了一下，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写着作业。
郭佳佳哭着回到了座位，从此再也没有靠近过我。
后来，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而我，进入了一个新的圈子，找到了新的朋友。
因为这件事，我一直愧疚到现在，现在看看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恶人。
去年假期里初中同学聚会，我没去，听同学说，郭佳佳变成了一个大美女，找了一个特别爱她的男朋友。
大家围坐一桌，调侃着当年的事情，觉得十分幼稚。
04
古语有因果循环，高一的时候，我也变成了校园霸凌的被害者。
原因是什么呢？我琢磨了好久，都没能想通。不过校园霸凌就是这样，毫无缘由。
如果硬要分析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我又胖又二吧。
开始只是我们小组的男生孤立我，他们会朝着我骂难听的脏话，会故意把桌子搬得和我隔条缝，会把我好不容易晾凉的水倒掉。
每次发生这种事情，我都会哈哈地笑着，然后等下课了蹲在厕所哭。
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不会同情我的，我的凄惨只会增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不巧的是，我们组的男生在班里的人缘还不错，所以到后来，对我的迫害从几个男生变成了一群男生。
那段时间真的太阴暗了，孤独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处境。我也终于体会到郭佳佳的感受，心中的愧疚愈发浓重了。
但幸运的是，陈静出现了。她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闯入我的生活里，陪在我身边。
我问她：“你不会觉得我有毛病吗？”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我，继而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咱班的大多数人都不待见我。”
“管他呢，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别人的一言两语怎么能决定我对一个人的看法呢？我觉得你很好啊，很适合做朋友！”
陈静笑着抱住我：“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这简单的一句话，驱散了我所有的阴霾。我抱着她，哭得一塌糊涂。
遇见她，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啊！
本来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到高中毕业，结果高二分班，换了一批同学，便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了。
遗憾的是，陈静也离开了我，我俩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不过直到现在，我俩还保持着联系。
每每说起那时候的事情，她总会感慨一句：“你真傻！”
04
是啊，我真傻。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去伤害最好的朋友。同样的处境，我的身边有陈静，可郭佳佳的身边却是让人心寒的我。
我突然想起，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屠杀纪念碑上铭刻着的短诗，是马丁·尼莫拉留下的。
“在德国，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不同的场景，同样的道理。
每个人都可能经历过校园霸凌，每个人也都可能曾是校园霸凌的帮凶。
对于校园霸凌事件，你可以默不作声，但请别火上浇油。
如果你现在正在遭受校园霸凌，千万别把自己拖入深渊。好好利用一个人的时光，让自己变得优秀。
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你会拥抱所有的幸运和善意。
长大后回首当初，你会发现，一切都他妈的那么幼稚。毕竟，每个时代都有那么几个误解了“个性”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