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开创中国电影“囧”系列的徐峥,一个始终试图挣脱“关谷神奇”的王传君,一个还未走进大众电影人视野的章宇,加上监制宁浩——太原人为之骄傲的黑色幽默大师,当这一帮人相聚的时候,似乎很容易猜出作品的风格。
看样子,他们想搞事情。
《我不是药神》上映前,我猜对了结局,却猜错了方向。我以为,预告片里的悲情,是发行商刻意升华主题的手段,却不曾想,原来预告片里的笑料包袱,不过是一部悲情戏中无奈压榨出的辛酸罢了。
优秀的口碑与票房,是对这部电影最微不足道的褒奖。
先来说说电影主人公原型,真“药神”陆勇。
1968年,陆勇出生于一个商贾家庭,家境殷实。陆勇本人做纺织生意,经济条件无忧,这个前提十分重要。
2002年,陆勇被查出患有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一般人群中,大约每十万人有一个得有该病的患者,是一种相对少见的恶性肿瘤。这种病并非无法抑制,其最有效的针对性药物叫做“格列卫”,可以将白血病转化为类高血压一样,通过长期服用达到有效抑制病情。但即使是这样,仍旧有大批患者死亡。
理由很简单,一盒格列卫在当年的价格是23500元。
等待骨髓移植的过程中,陆勇持续服用格列卫,效果明显。但因此花费五十余万,入不敷出。家境尚可的陆勇都难以承受治疗的巨大消耗,那么家境贫寒的患者呢?
要么生存,要么死亡,陆勇被迫寻找格列卫的替代品。
偶然从一位韩国病友口中,他得知了印度仿制格列卫的存在。陆勇以身试药,却惊喜的发现仿制药完全达到了瑞士正品格列卫的功效,最重要的是,仿制药每盒只需4000元,只有正品价格的六分之一。陆勇铤而走险,开始了长期违法购药的行当。
我不是药神以陆勇为原型,并以人性为出发点拓展了故事。
徐峥扮演的程勇为家庭所迫,妻离子散,必须找到一条赚钱生活的途径。王传君扮演的吕受益找到了他,给他介绍了一个风险收益正相关的路子,从印度偷运仿制药。
吕受益是一个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患者,每日游走在生死线间,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不是药品,而是价格。他知道程勇有办法从印度偷运商品,打算让他偷运一些仿制药,既让程勇赚到了第一桶金,又可以让自己活命。
程勇同意了,不但同意,还成立了自己的团队。除了他和吕受益,还有一个神父老爷子,一个钢管舞女郎,一个黄毛小子。他们或直接或间接的承受着白血病的生死威胁,一边是吃不起药,一边是不吃就会死。程勇的铤而走险,让他们利益相关,“团结”在一起。救了自己的同时,还帮助许多白血病患者,而这一切当然是违法的。
很多观众一定会有和我相同的疑问,为什么只有印度可以买到仿制药,而其他国家不行呢?这需要追溯到印度的法律制度。
仿制药在印度已经有八十余年的历史,对于药品专利,印度政府不但没有保护措施,反而强制性许可。因此,印度的药商可以在法律保护下仿制跨国医药企业的专利。真正让药物价格高昂的并非是制作成本,而是研发一款药物所进行的长期实验成本。因此,印度的仿制药合法有效,销往世界各地的同时,还给印度经济带来可观的收益。
利息捆绑的团队是经不住考验的,尤其在欲望面前。有人告诉程勇,只要交出印度仿制药的代理权,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否则就报警,等待他的只有牢狱之灾。
权衡利弊下,程勇动心了。他解散了团队,拿到了钱。电影在此刻对程勇的心理刻画是成功的,程勇不是没有动摇过,他知道团队解散意味着什么——白血病患者又回到了吃不起药的日子,很多人会死,成百上千个家庭将支离破碎,他承受不起如此大的罪过,可是他又该如何?去坐牢吗?他可以抽身,即使昧着良心又如何?
程勇走了,于是,吕受益死了,许多病患死了。
人性成长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没有生死离别作为代价,就无法正视欲望之都的对岸——一片澄澈的,未经污化的人性之地。吕受益的死对程勇而言是难以接受的,相比曾经的犹豫不决,程勇良心的谴责和挣扎让他备受煎熬。可以说,他无意中卷入这场风波,本意是赚钱,却成为了决定病患生死的判官。
程勇回来了,带着决绝和义无反顾。
他以极低的价格向患者出售仿制药,为了抚平自己的良心,为了上千条依附他的生命。这下彻底惊动了警方,他们以贩卖假药的名义逮捕程勇,在一场追逐中,黄毛也死了。
「他才二十岁,他想活命有什么罪?!」
「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对于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我相信这两句台词振聋发聩。这是一种跨越人性与法制的呐喊,是无助的人最后的乞求,是弱者向强权社会的一声叹息,更是影片透过大荧幕,向观众与社会的交互与反馈。
法律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只是一切过失,都要程勇独自扛下来。
2013年,陆勇被警方抓获,湖南沅江市人民检察院以“销售假药罪”提起公诉,面对陆勇的将是十几年的牢狱之灾。就在这时,一封有着1002名病友的联名求情信被递交到检察院,在看守所的第118天,检察院认为其行为并未构成犯罪,决定撤回起诉。做出决定的,是时任沅江人民检察院的检察长白峰。
坚持,是能够改变社会的。
经过陆勇的不断努力,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相关药物已纳入国家医保,让无数病患望而却步的价格再也不复存在。力挽于狂澜中的,是一份无所畏惧的人性光辉,沾染了那片土地,传递到整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