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糟糕的机械物品使用者,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在脑子里被植入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程序,总觉得机械的东西不需要投入感情去精心维护,用就对了。
于是,很多看似十分牢靠的钢筋铁骨的东西,到了我手里,最后都不得善终,某一天,发出咔咔咔或者嘎嘎噶的声音,然后突然就寿终正寝,变成一堆破铜烂铁,虫吃鼠咬都不稀罕。
我为此深深自责过很多次,是真诚的摸着良心的那种自责,但忏悔完,破坏力依旧不减从前。
发现自行车变速完全失控的时候,我正在过一个很长的路口,车子在走到路中间的时候突然不行了,变速变不了,蹬又蹬不动,一使劲,链条像泄了气的某个东西,软塌塌瘫了一地……我就这样傻在了马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咋办,最后一个激灵,想起了搬运大法,仗着人高力气大,把我的爱车搬到了路边。
以上描述,没有半点水分,纯属内心毫无波澜的事后记录,我会接着告诉你们后来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北京的天气依然炎热,午后两点,太阳当空,周围的一切都明晃晃的,我蹲下来看着悬在空中的链条发愁,又看了下后面的变速齿轮,发现里面咬合着一条已经伤痕累累的尼龙松紧绳。那条绳子本来在后车架上,用来绑东西,目测是它脱落以后被绞进了变速齿轮,导致了之后的一系列问题。
我用手扯了扯,扯不动,咬着牙拽了拽,也拽不动,浓浓的受挫感,也很沮丧,脑子里飘过一个想法,为什么没有自行车救援电话呢?就在我茫然环顾四周的时候,路边竟然看到一个修车摊……
似乎,我的好运总是出现在倒霉的时候,这常常让我体会到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之大喜。
那个,大爷,麻烦您帮我看看我这车,咋就走不不了?
你这后齿轮卡着这么个大东西,它咋走?你以为它带着喷气发动机啊,这么好的车,啧啧,真是不知道心疼,卡这么深,一开始就感觉不到?您这是关闭五官骑车呢吗?
……
我蹲在一旁,像做错事满心愧疚的孩子。看着大爷拿着各种工具试图扣出卡在齿轮里的东西,内心的自责感如洪涛巨浪一般淹没了我,想想队友一年前把车送我的时候,那是何等靓丽好用,而这苦心,终究是错付了。
好了,大概其只能这样了,你这车啊,得去专业的自行车店做保养,拆开大清理,好车还得好人用,不jie zai着,它就坏得快。
大爷说的是,大爷我这前刹车最近总是响,像蜂鸣一样,这能修吗?
刹车得加油了,我这儿做不了,去车店找师傅。
好的,多钱?
3块。
我对着红砖墙上的二维码扫了扫,付完钱,给大爷鞠躬致谢,忐忐忑忑上了车,好在顺利回了家。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我低估了我的粗暴使用对它造成的伤害值。
过了一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骑车去办事,半路上发现变速器又失灵了,只要一减速或者路口停下来,车就会自动变速,如灵异事件一般。
想起大爷的忠告,马上打开手机搜索,就近选了紫竹桥附近一家自行车店骑过去,一路骑得战战兢兢,好在凑合骑到了。
推车进店。
师傅,麻烦帮我看下车。
一个年轻的师傅走过来,你这车拆过啊?
啊?哦!是,外地寄回来,我自己重新装起来的。
前轮中间的横杆装反了,整车不平衡,你感觉不到?
……没感觉到。
这样骑了多久?
一年多了。
真行,变速不行了是吗?
您怎么知道?
你看看这链条,绣成这样了,快折不了弯儿了,咋变速,你这后面变速轮里卡着这么长一条绳子看不到?
啊?上次清理过了呀……哦,那可能没清理干净……
我努力压下心里的愧意。
半小时后,更换了新的链条,加油,调试了刹车,清理了后面的变速齿轮,师傅把车交给了我。
出去试试,齿轮里还有些卡着的,不影响使用,只能保养的时候完全拆开才能弄出来。
好的师傅,这个是不是需要打气了?气打多少合适呢?
师傅瞅了瞅我,友善地补上了自行车驾驶最基础的一课。
谢过师傅,约好整车保养时间,骑着心爱的火锅,嗯,它的名字叫火锅,因为车身是番茄红,风驰电掣上了路。
复活过来的火锅,车身变轻盈了,不该有的响声没有了,加速之后齿轮之间的声音听起来清润又顺滑,极度舒适。
抬头看,天空湛蓝,没有一丝白云,低头是丝滑滚动的车轮,马路两边的各色树种已经见了秋意,银杏镶上了金边,白杨也偶见黄色的落叶,风清气爽,舒畅怡人,
以上心情描写,并不足以表达我那时那刻内心的舒适,身下的车顺滑了,心里那些卡住的东西也在一点点延展开,变成一条条充满可能性的宽敞的大道。
机械的效率感是迷人的,往往可以带来人力所不能及的体验,但是即使钢筋铁骨也有软肋。
推车及人,同适用。
人生坎坷,路艰且长,我们的身体在某一阶段的长途跋涉后,也需要检测,保养,修复。生理上的一些小疼痛,情绪上的滞塞,被无意义感笼罩,或者很久无法真正开怀,这些很容易被忽略的身体信号,其实都是身体发出的请求,主人,我该保养了。
至于保养方法,各自寻欢就好,千奇百怪的治愈方式,选一些对自己有效的,尽情释放,去吃,去玩,去旅行,去恋爱,去运动,去打麻将,去买买买,让自己在完全的沉浸体验中,排解一切郁结,让生命能量回归润滑运转的状态,重启电量满格的自己。
那么,你,该保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