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
他想。
——他什么时候才会接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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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白天。
艳阳高照,血砻百无聊赖地坐在河边,无意识拨弄着颗枯草对着水面发呆。
午夜是他的执勤时间,其余时候都只一个人静静待着,目光时常恍惚错落,仿佛总与时空对街相望。
从未否认,血砻的心底住着一个人。
那少年发间垂颓着几支苍白翅膀,胸前冷硬的金丝曾经滚烫。或许他本该是只高傲圣洁的鸟,却偏偏在黑暗迂腐的世界里落得个悲伤的下场。
水色映满了天,阳光在此刻显得过分刺眼。血砻满怀心事,腰间赤翅无觉轻颤。
……是风动。
日落星醉迷人眼。血砻直起身,向时空的表盘走去。
犹如每一个昨天。
昼魔将偌大的空室转交给他,见他一语不发,皱皱眉犹豫片刻,附道:“夜魔先生,其实您本可以与我们多说说话的。”
噢,噢,他想,他原是个内向的人啊。
血砻机械地点点头, 扯起一个看上去还算合体的微笑。
昼魔盯着他的双眼,半晌,叹口气,转身离去。
便又是一次擦肩。
他背对着入口——那里刚刚被无情地封锁——张张口,欲语还休。
熟人面前血砻像个俏皮的孩子,用朋友的话来说甚至可以形容成“傲娇”。
只是让他卸下心防该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曾有人海为权为名亦或是其他无以言表的东西来取悦血砻,每当他笑着交付一颗真心出去,总要收获几乎无例外的遍体鳞伤。
到如今,一切都云淡风轻,连小心翼翼的试探都舍去一概不提。
有什么意思呢,他想。一个人也挺好的不是么。
“那你为什么哭呢?”
有人曾隐晦地问他。
“大概是风带来的雾,迷蒙进了双眼罢……”
血砻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于他而言较为敏感的话题,他不能否认,却也不敢确认,在无数个不眠夜中辗转反侧,总归是尝尽了寂寞的苦涩。
而有人曾迎着风微微眯起漂亮的双眼,对着空气亦或是血砻轻轻道:“寂寞杀人。”
他当时只觉快要溺死在那人琥珀色的眸中,此刻却只能拥着那句萦绕耳畔的话语挣扎入梦。
不喜多言的人总是活得相对惨一些。
毕竟你不说便能读懂你的人,这世上几乎没有。只是血砻想,他并没有必要被谁读懂,他又不是一本书,非要在每一页都标上分明的释注,等待后人翻阅细读。
但他又很自私,偏偏想要读懂心爱的人,因其笑而喜,为其忧而悲。血砻甚至用了几天的时间去思考自己腿间针针穿过的红线,与那人胸前的金丝是否可以看做相配的标志。
是啊,他笑笑,相比之下,单恋好像更惨一点。
血砻清楚地知道,自己与雪鹭都是寂寞的人。而两个寂寞的灵魂,最多也就隔着彼岸间川流不息的潺水相望,而后了然,接着过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
寂寞和寂寞的相撞,只会衍生出无尽的沉默,乃至于那些未曾谋面的伤疤,都会被残忍地一层层揭开。
他自私一点,不想让自己受伤,也不想让他受伤。
血砻喜欢胡思乱想。
月亮跌至山的泥土里。他离开了空室,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冥思。
他想自己不会真就这样一辈子孤独下去吧。
他想少年的背影太让人心疼了我好想陪着他走下去啊。
他想要不我就委屈一点只看着他赏遍世间繁华吧。
他想但神明洁白的翅羽怎能因自己而蔽去一层光晕呢。
他想既然如此就放弃吧。
他叹了口气,想,算了吧。
血砻听见一阵脚步声。
太阳的光辉迷离了不远处少年的脸。
他抬眸。
然后他看见他的神明正向他走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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