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
蝈蝈死了,爱人说。
哦,我答应着。
意料当中的事。
我们似乎随时在等待,等待这个时间的到来。
今天,它来了。
女儿会不会哭?我想。
我先把它们收起来,打扫干净。过几天再买两只回来,只是天快黑了,今天去哪里也买不到了啊。爱人似乎知道我的心思。
小小鸡被馋猫叼走,她曾经哭得惊天动地;小兔子死掉了,她曾经伤心得肝肠寸断;就连小兔子玩具丢了,也魂不守舍、念念不忘了很多很多年……
这个走出童年、少年时代、即将14岁的小姑娘,当然对生命已有了较年少时全面些的理解。看到两多个月以来的玩伴死去,她会不会哭,我拿不准。至少,不会那么不能释怀了吧。
接连好几个周末的时候,她催促爸爸去山上捉蝈蝈,前后捉了四只。天冷了,蝈蝈没有了,就带回一只小蚂蚱。看起来,她很高兴。为了让它们在暖和的阳台上多活些时日,她催促爸爸买了花花草草和它们作伴,含羞草,小菊花,还撒了小麦种子,没过几天就冒出簇簇新苗。
它们有好吃的啦。她拍手笑着,像极了四五岁时的样子,只是,两颗宽大的门牙不见了。亭亭玉立的个子直追爸爸。
睡前,蝈蝈们少不了来段重唱,引着她一边刷牙,一边和它们和唱。
早上,蝈蝈们定有一段大合唱,只把酣梦中的她唤醒。她一边吃早饭,一边不忘切一绺苹果丝放在花草间。
周末两天,在阳台上读书,洗头发,和蝈蝈一起晒太阳……女儿的英语作业录音里,我习练诗词吟诵的录音里,都有蝈蝈们若隐若现的伴奏……
霜降了。
立冬了。
有时候听见蝈蝈的叫声格外响,她会说:我感觉,今天蝈蝈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上了一天课一回到家,看到蝈蝈还在,她就会轻轻哼起不知名的小调,转身回到书房,一脸的欣慰和安心。
其实,她似乎也已经做好了它们随时离去的准备。只是,她希望,这个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她知道,就像那片叫弗雷迪的叶子,它的季节到了,它就落了下来;就像心爱的奶奶,她的季节到了,她就飞去天堂陪爷爷了;蝈蝈的季节,有一天也会到来。
一边翻炒着清脆的芹菜丝,我一边回忆着这个小姑娘的故事。
妈妈,我回来了。爱人接孩子进了家门。
声音里,有一点欢喜,有一点调皮。我几乎听不到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孩子去卧室换衣服的空儿,我看了爱人一眼。
孩子没事的,她已经知道了。
我猜的到,站牌下,爱人挽了孩子的胳膊,一边走着,一边告诉她,担心蝈蝈早饭不足,中午他又回家加了些菜叶。那时候,蝈蝈没有像往常一样叫,看起来已经不太好了。晚上下班一看,它们真的不行了。但是,他很高兴,已经尽力让它们多活了这么多日子……
今天早上,我幻听了,听见蝈蝈叫了。晚饭的时候,女儿说。
昨天,今天,女儿没有去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