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谢谢你的好

案发当日:我的宿舍是在生活区的开头,两排楼房,外面的几栋楼是男生宿舍,里面的是女生宿舍,楼宇之间的夹道,是女生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人称溜光大道。所以趴在阳台上看妞儿,是这个学校男生的一大重要赛事,类似于东北人烤火盆儿,或者北京人打太极一样。有漂亮的姑娘经过,往往会有大胆的男孩吹个口哨,喊一两嗓子。有的女孩会愤怒的举起中指,有的会羞涩的加快脚步。其实这种因为架秧子起哄而发现真爱的机会很少,男生心里很清楚,而女生却不以为,她们会因为男人一时的挑逗而当做是动情,却不会在意身边那些悄悄的守候。男人去挑逗女人,不是因为他爱上了这个姑娘,而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对姑娘有需要,恰巧对方是个姑娘,就这么简单。就像在生气时男人会说“我草”而不是“讨厌!”一样,他那个时候那么生气哪有心情去草谁?一整天的清空万里,下午时分突然阴云密布了。紧接着就黑乎乎一大片,雷声轰轰的传来,一个闪电将天幕划破,大雨倾盆,好似天上面有一个不限水费的水管子,一个淘气的孩子打开了阀门。很多上课的人根本没有准备雨伞,一下课的时候大家都慌乱的往宿舍狂奔,溜光大道上满满的人流,很多早已进了宿舍的人,就开始趴在阳台上,对着楼下奔走的女孩大呼小叫了。有男人的挑逗“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有女人的谩骂“走你妹啊”,有同行人之间的喊话“慢点啊!等等我啊!湿透了啊”!宿舍区就像炸开锅了,在伴随着时不时的闪电和打雷声,真像是一个逃荒的大军。人人的慢慢的减少了,最后偶尔就一两个人了。楼上的观众也开始退场,我因为无聊就一直趴在窗台上。大雨依然猛烈,开始了凉飕飕的刮风,这时候一个精灵般的女孩,出现了。

她没有打伞,破洞的牛仔裤,高高的挽起。她着这一件碎花的半身明黄色的纱裙,一手拎着课本,另一只手里拎着红色的帆布鞋,泰然自若的,顶着雨,倔强而又执着的,啪啪的踩着水,一个人走着。对面楼有几个人向她喊话,妹子别着凉啊,她俏皮的吐出舌头,举着鞋挥了挥手。

我被她的举止深深地迷住了。眼看女孩就到了自己的窗下,来不及多想,我就返身到了屋里,拿起一把雨伞,探头出窗口大喊了一句:小同学,接着!说话间雨伞就落在女孩身前,女孩捡了起来,把书本夹在胳膊下面,仰起头说谢谢啊,改天还你。我笑了笑说啊,好啊!对面楼的已经开始起哄,行啊哥们儿,赶紧下楼啊!送回去啊!我向他们仰头示意,就回到屋里了,并没有下去。

一整夜,我睡得很甜,却很多梦。梦里都是那个光溜溜的脚丫,啪啪的踩水声,还有那明黄色的纱裙,那样轻盈那样闪亮。正所谓哪个少男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春。我希望自己是个不为女情长牵绊的人,可是,一个人的时候,想得清楚,真若是对方活生生的站在了你的面前,却又会没有了方寸。

早晨起来,我也没有吃早饭,因为我根本没有打算去上课,就这样一个人在屋子的阳台里面,静静地抽着烟,其实我是很像爬到窗口去看看的,是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否一个熟悉的声音,结果总是失望。有时我明明很确定自己听见了,匆匆跑过去,悄悄地探出头去望,得到的总是小小的失落。可是他又不想别人看见自己失望的表情,还要装扮出无所事事的样子,“很随意的”在屋里等待着。快要中午了,一上午的煎熬,我已经快烦死了。外面的太阳晒得足足的,呼呼的水蒸气氤氲了世界,明媚的天气丝毫不能给我一丝安慰,看看一包烟所剩无几,我决定放弃等待,去报亭买包香烟然后吃饭然后找个哥们去打一下午桌球,了此余生了。

走到楼下,一个拐角,忽然一声悦耳的叫喊:三楼的!有男生吗?这一嗓子不要紧,连在三楼洗漱间解手的都从水房弹出了脑袋,估计裤子还没系好呢。大大小小的脑袋,五花八门的发型,但是高度一致充满猥琐和期待的表情。。

不久有人回话,小妹妹,怎么了啊?是不是找我啊?还有更大胆的就喊开了,妹子,上来玩啊!我的脑海里面随即浮现出北京八大胡同,二层楼上,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挥着手绢喊着:大爷,上来玩啊!不禁感慨世风日下,阴盛阳衰。那个小姑娘也不害怕,竟然和他们搭起话来来,她正对着我的窗口,指着上面问那一排脑袋,住在这间宿舍的,三楼的,你们认识他吗?说话间我的宿舍的人也听见了动静,我一看,是宿舍的小三,此人以*贱著称。小三儿,微微一笑,问楼下仰着小脸的姑娘:“孩儿他妈,你找我啊?”这一句话,差点有好多人当场摔下来。小姑娘伸出小拇指鄙视他,说不是你,是一个圆寸的,小眼睛的。我附近宿舍的,加上别的班的,还有自己宿舍的,一起大呼:是吴天啊!他在你后面呢!

我看见她忘乎所以的喊人,不好意思过去认领,就躲在后面的报亭门口看热闹,不想被没失明的发现了。像是被捉到的奸夫。尴尬的走出来,楼上一阵起哄,面对月经初潮般猝不及防汹涌而至的压力,两个人毫不考虑的拉起手就跑了,后面是一阵又一阵的叫喊,起哄架秧子。路边有走过的女生,跟着也喊起来在一起,楼上的男生随着喊:来一炮。

我俩到了僻静之处,才停了下来。小姑娘脸色绯红,气喘吁吁,不大的小胸脯抑制不住的吞吐呼呼带喘。我静静地看着他,她也直勾勾的看着我。两个完全的陌生人,这样互相看着,却又没有丝毫的尴尬和不愉快。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想打破这教堂一样安静肃穆的氛围。我这样静静的站立着,只觉得天上的云朵似乎更加厚重,两旁的树木给他们腾出一个合适的荫蔽处,这样的对视着,时间在走,而心却停止了。多年后的我,从另一个女人身上爬下来的时候,还在怀念此刻,那是我想,什么理想仇恨都不要了也好,哪怕这晴天一个闪电,死在当场也好,那样我就可以说,我爱上了一个人,爱的一直到我死。

看了许久,小姑娘终于熬不住了,嗔怪的说看够了吗?回过神来了,两人突然发现手还紧紧的握在一处,手心里满是清亮亮的汗水。我开口说我叫吴天儿,你呢?女孩刚要开口,我说别说,我还不想知道,我就叫你兔子吧。小姑娘原以为他会选个语嫣啊,丽影啊莎拉波娃啊什么的,没想到给自己弄个十二生肖,还不是前三位的。撅起小嘴问为什么啊,我说因为你在我窗子下一直蹦蹦跳跳的啊。小姑娘纠正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对了,她鬼精灵的一笑,以后我就叫你胡萝卜吧?我的脸当时就绿了,为什么啊?小姑娘说,因为兔子要吃胡萝卜啊!

我的心都要萌透了,心说姑娘你是真傻还是有病啊?你要这么个名字,太有损我们这清白了吧?但是又不好意思当场解释。两人调侃了一阵,交换了网号和手机号码,我拿了她还回来的雨伞,一步一回头的回到了宿舍,本来想多聊一会的,那兔子说她要去上课,必须的走了,而且特坚决。我不能给她留下一个不上进的印象,当场表示我也一直因为课业的压力发愁,正要回去写作业,其实我就是回去把小三的作业改了名字,写在我的本子上。

我回到宿舍了,百无聊赖的感觉更加强烈,打开网络qq,结果一大堆验证信息就过来了,加了好友,却没有了动静,发信息也不回了。只是不大一会儿,见她改了一条说说,我想胡萝卜了。我的心咯噔一下差点梗塞,默默地在下面评论一句话:姑娘,你要火了。整个下午我都在想象着,小姑娘得知事情真相后的表情,其实我想表示出一种对她高尚纯洁情*的敬仰和自己深深地革命友谊似地同情。奈何我对着镜子修炼了半天。脸上的哀伤还是充满了猥亵与幸灾乐祸。我对自己天性中的不善掩饰至深,感到深深地叹服。

晚上的时候,一个暴躁的电话打了过来,里面是焦急的质问,我,我是郭燕燕,为什么那么多的人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啊?你能出来找我吗?我强压住心头的窃喜,也装作很纳闷的问,怎么回事啊?郭燕燕大声的叫嚷:别装蒜了,就是你说我要火了的那条说说,怎么回事啊?

我见到郭燕燕的时候,这小丫头正拿着手机,仿佛那是一个定时炸弹,呆呆的无奈的看着。我走过去,牵起她的小手儿,郭燕燕可能现在正手足无措,很情愿的被我顺手牵了。两人走到餐厅的一个角落,我接过手机,一看,已经满满20几条回复了,还有各种转发。

其中有男人不声张的调戏,比如回复个你不喜欢黄瓜了吗?

也有女人的同情,试着劝郭燕燕,妹妹,该找个男朋友了..

也有宅男的潜水员喊话,胡萝卜为什么比男人好?因为他不会累,不吸烟,不会问宝贝儿舒服吗.

最后看的我肺都要憋炸了。郭燕燕的着急,不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而是因为她懂得不多。否则也看不出其中端倪。这可难为了我了,面对着这样一个,虽然不能说是出淤泥而不染,但是由于智力原因想染她也很上色的难得对象,我该如何去解释呢?这样一样女性的、令人尴尬的问题,如果我直截了当的说了,郭燕燕这么纯情的女子会怎么样看我呢?更何况这句胡萝卜,还是自己叫她小兔子引起来的,而且我并没有去阻止她,现在事情变质了,自己再去避嫌还有用吗?

郭燕燕的心情更是糟糕,本来她对我也有好感,觉得这个小男孩很可爱,又很冷静,长的不是花枝招展,但是看上去让人觉得清爽利落。下午两人开了个玩笑,我叫她胡萝卜,本来想改个状态,暗示一下我这个家伙,不想引来一顿绯言绯语,虽然自己大概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事儿,但是究竟为何,还是有点茅塞未开。

郭燕燕使劲揉搓着手里面的一把钥匙,头也不抬的趴在跟前的奶茶杯子前,百无聊赖的咬着吸管,时不时绝望的看上我一眼。我被她一看,这绝望好像会传染,我立马感到心情更加的沉重。两人这样你一眼,我一眼,好像下棋一般。“哎,有了,燕燕”。郭燕燕像是震区灾民看见天上扔面包了,忙凑过来,快说,怎么回事啊?我压低声音说,这个事情未成年人不能关注,我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就破例告诉你吧,但是此时身边耳目众多,怕是人多口杂,你准备接受无线电波!郭燕燕也神情肃然,点头说好,吴天大侠所言极是,还是小心为妙,贫僧准备好了,说着拿出手机。两个人忍俊不禁,还是继续游戏着。我编辑好短讯,发送过去,开始注视着郭燕燕。

短讯铃声还没有断,郭燕燕就打开短信,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屏幕,良久,雪白的小脸蛋儿,好像正月十五的灯笼,忽的一下,火红火红的,一手小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发烫的脸颊,郭燕燕非常懊恼的趴在桌子上,大叫着张我,你这个坏蛋,为什么不早说!呜呜呜..  我看她装苦的样子,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女人的话都是反得,既然她在哭,就说明心理面不是很难过了,也就不会怪我的。我过去拉起她,好啦,别在这丢人显眼了,走,去散散步吧。

B市是个重污染城市,天上始终是灰蒙蒙的一片。难得今晚,竟然偶尔可见闪烁的点点星光。校园的甬路上,是昏黄的路灯,两人的影子并排走在甬路上,不知不觉越靠越近,到了没有灯光的地方,我的胆量也到了极限,轻轻地将郭燕燕揽了过来,郭燕燕也没有拒绝,只是微低着头,靠着了我瘦削的肩膀处,两个人走得很慢,很温馨,这样的夏夜,几近秋日,已经有凉凉的秋风,但是这彼此的体温,哪怕是小小的接触,足以让一个人的全身沸腾。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情侣都爱去黑暗处,因为这黑暗,在一个人的时候会修饰孤单和恐惧,但是两个人的时候,带来的却是安全范围和打破尴尬。两个人站在一棵小树下面,已经面对面的拥抱着了。我轻轻地在郭燕燕的耳边问话:郭同学,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了?我的话语带着男子呼吸的热气,一股脑塞进郭燕燕的耳朵,小姑娘只觉得全身都是这呼呼的热气,脖子处一定红的发烫了,忍住害羞,埋下头说我不知道。我坏坏的笑了,我们是不是该接吻了?郭燕燕一下子推开我,生气的说你这个人真坏,刚认识一天你就动手动脚的,说话间已经走了一步,和我隔开了一棵树的距离,我冷不防绕过去,说着你怕的话就报警吧,一把搂过郭燕燕,嘴唇印了上去。郭燕燕轻轻地回应着,天上一朵云飘了过来,羞涩的掩住月光。第二天,我们两个人开始在一起了。是不是有一种干柴烈火一拍即合的感觉?

我发给郭燕燕的短讯是这样的:一个寂寞的少妇去菜市场买胡萝卜,卖菜的老板问她,妹子,用不用帮你切成片儿啊?少妇生气的说,你以为老娘是存钱罐儿啊?  郭燕燕是外语学院的,身材不是高挑儿,但是眉眼含情,又是个学习刻苦的好孩子。更巧的是,她的班级就是和我打架的哪个班级,她当时就站在被球砸到的女孩旁边儿。郭燕燕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却浑然不知。两个人在一起后,郭燕燕请弟兄们吃了个饭,大家一口一个大嫂,就算“过门儿”了。郭燕燕很识大体,在外人面前,总是百依百顺。但是私下中,总是劝我,不要胡闹下去了,要学有所长,将来有个体面地工作,两个人才有未来。事实上每次都是郭燕燕拉着我去自习,结果半路就被我拐骗出去了,陪着我们去吃饭唱歌,打台球什么的。郭燕燕有时候会耍一下小姐脾气,生我兄弟的气,但是无济于事,我还是那个我。郭燕燕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喜欢我哪里。

我和郭燕燕好了之后,每天的必修课就是去*场走一圈,开始的新鲜感过去之后,我开始纳闷,女孩子为什么有把男朋友当宠物养的爱好:吃完了饭就要拉出去溜溜。

这一天晚饭,我又像哈士奇一样被郭燕燕拉着,可怜巴巴的四处打望儿。一旦你身边有了一个固定的女孩子,那么其他女孩子对你的免疫力就会瞬间加强,现在的我就是餐厅里面,盛着

半份剩饭的小铁盆儿——连搞卫生的阿姨都嫌弃我。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说一边走着。我本来话不多,刚和郭燕燕好上的时候,俏皮话还够用,日子一长,就有点捉襟见肘。女人又对话痨的男

人有偏爱。有句话叫做女人是听觉动物,男人是视觉动物,所以男人说谎,女人化妆。没有了往日的甜言蜜语,郭燕燕就开始不安心了,把我的沉默,当做冷淡,冷淡的原因,就是女孩想象力的开始。郭燕燕开始频繁的拷问我,诸如你喜欢吃什么,你喜欢谁的歌曲,你喜欢丰满的还是骨感的,以此类推。我信口开河的后果,就是更加加重了郭燕燕的猜疑,因为有些答案是我胡说八道的,结果半个月之后郭燕燕竟然会把老的问题重新问一遍,一旦发现答案不一致,就会和我闹脾气。事情会由小及大,越演越烈,比如当她发现我看一个女孩吃甜筒,联想到我也爱吃甜筒,就这么一点点线索,郭燕燕能给我讲出一部韩剧来,而且结局肯定是男主角爱上了个吃甜筒的,最后两人开了个甜筒场。

两个人正在一嘴顶一嘴的掰扯,对面过来了一个很精干的男生。一米七八的个子,眉毛很重,眼睛很大,身材中等却魁梧有力,手里拎着个双节棍。瞅着我就跟杀父仇人似的,一步一步的踱了过来。郭燕燕看见这个男生,突然不唧唧喳喳了,到是那个男生开了口:“燕燕,干嘛呢?”郭燕燕爱答不理的回了句,我男朋友,你有事吗,我们先走了!我一看这气势不对啊,这孙子是谁啊?赶紧跟上郭燕燕,问了过去。后面的那个男生还是乐呵呵的看着郭燕燕,不依不饶的说燕燕周末我请你吃饭啊!郭燕燕回头喊了句没时间,就不在搭茬了。

根据我的经验,每个漂亮姑娘身边,难免有个讨厌的表哥,武侠剧里都是这样的。刚才的那个男生不是表哥,是郭燕燕的老乡兼高中同学,名叫李青天。对于他们的关系很明显,李青天对郭燕燕一往情深深不见底,李青天也算是个腐败家庭出身,人也标志,无奈郭燕燕就是不喝他这壶。用郭燕燕的话来讲,李青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天天不务正业,典型的小流氓。高中就给郭燕燕传纸条啊,半路拦着,还砸过郭燕燕家的玻璃,然后冒充家政服务的进屋表白.郭燕燕说话的时候,手握的跟刘胡兰一样,我看着都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琢磨着,这李青天有点意思啊,楞把小龙女追成李莫愁了。其实郭燕燕就没看出来,李青天就算是个坏孩子,也就是个小坏,领头的都是我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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