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下了一整天的雨。印象当中,端午是少雨的。戊戌端午,雨,下了一天。其实,昨夜,淅淅沥沥的雨就悄悄把人唤醒。久旱逢甘露,喜,自不可待。
雨天,干什么都好。平素雨天里,喜欢听雨写字。纸润笔健,心手双畅。抑或,手捧书卷,看它个天昏地暗,以致从书里走出来,恍如隔世。或者,采摘新鲜的食材,素手做羹汤。在家人异样的目光里,看到自己的那点儿小傲娇。
偏爱夜雨。因了《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因了《约客》
黄梅时节家家雨
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
闲敲棋子落灯花
因了蒋捷的《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
点滴到天明
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美好,不过如此吧!
昨晚,薄暮时分,在阳台上看孙绍振解读都德的《最后一课》:《渺小的人物和崇高的主题》,对其中一段话印象深刻:
“人的心理是个丰富多彩的立体结构,隐藏在深层的和浮在表面上的,并不一定很一致。在一般情况下,深刻的情感是隐藏得很深的,连人物自己都不大了解。只有发生了极端的变化,心理结构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冲击,来不及或者永远无法恢复平衡时,长期潜在的情感、与表层情感相异的情感,才可能暴露出来。这时,人物好像变成了跟平时相反的一个人,可是从根本上来说,他更是他自己了。”
若在我从教之初,就能看到如此鞭辟入里的解读,恐怕,我在中学时执教的公开课《最后一课》不会那么糟糕。
说到底,文学从某种意义上还是人学。只有洞察了人性,才能读懂文学。
“让人物生活在各自的感觉世界里,而且拉开距离,这就是小说艺术。”这可作为执教这一课,甚至是小说类课文教学的又一个抓手。
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念从教之初的那些日子。乡村中学。一大帮年龄小不了我几岁的孩子。我们晨起一起跑步,一起在简陋的餐厅就餐;我们一起在操场劳作,拔去疯长了一暑期的杂草。望着班级的草垛,看着夕阳中少年的面庞,那鼻翼上沁出的细小的汗珠;晚上拿了手电去查寝,临了,在窗台下往往会听到他们小声说:走了——老班走了——真走了——
生活宁静却丰富,单调也美好。
三年后,我离开了那所中学。离开时,是在一个星期日。学校里没有学生。我妈拉了架子车(还是骑了三轮车)把我的行李带回了家。
若当年没离开,我现在会在哪儿?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