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凡明白过来，已是人老珠黄，接近人生的冬日了。
年轻时，他有句口头禅，时不时张扬一番，嵌进他那些赚钱的话匣中，从不顾及他人，自认为自己就是王。人们听得够多时，也不帮他守口了，不会再认为话落到他儿子儿媳口中，哪天吵翻了，待老年被困这事会怪到传话人身上，因为这话被他早传开了。
终于不守口的他，那四散了的话，自然被儿子儿媳听到了，他们自然不舒服，也不好发作，毕竟老爷子有把刷子，做起老本生意来，那是一个精，不但把老顾客混熟了，也混热乎了，凡过年过节的，总会拿点意思出来，吃的用的早已配齐，只待顾客们过来购买货物时，他才奉上大礼包，外再加一份买一送一，这样一来，双重礼并货真价实了。这双重礼可是随时回本的生意，他心中拨拉一下算盘就有底了。
顾客也自然熟这套路，礼是顾凡送的，钱还是自己花的。但有时钱不是问题，只要转得活泛，又不吃亏，买着舒服，大家都乐呵着默认。
生意是好了，顾凡也渐渐老了。近几年，人们纷纷网购，实体店被挤，大多只好关门。
顾凡关门是在几个月前。回到家中。过不惯无所事事的日子，打上了麻将。
一日，为了赢回输掉的钱，他上午下午一坐就一整天，眼看大赢一把，却不料一起身想去趟厕所，身子一晃，来了个大趔趄，碰到另张麻将桌上，一侧滑，来了仰面朝天。
待儿子儿媳赶回时，顾凡落下个卧床不起，下不了床，一天到晚得有人侍候。
儿子儿媳都上班，这下难了，本应该也不是什么将就不了的事，请上十天半月的假也是情理上的事，何况这是一家子。问题是当年顾凡大放话，放大话，不需要儿子儿媳照顾，宁愿老死不相往来，将他们置于不孝的位置，这仅因为一次小误会。这积怨已久的结，此时挡在他们中间，令人尴尬不已。
顾凡见儿子儿媳对请假没作打算，也没不打算，心下后悔起来，想起当年自己的置气话，与小的计较上十年，还疯狂似地拆桥，心痛不已。
顾凡不再多言，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离去的老伴曾经的劝慰，叫他改了那股牛气、犟气，给儿子儿媳空间，也是给自己空间，一起去儿子家吃团年饭。他一想到这，后悔得直捶床，要是当年一起吃那顿饭，不就没事了吗？好汉得从弯上转。
眼看饭不能到手，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样下去不是被活活饿死吗？左右邻居也不会管有儿子儿媳的老头，谁会想讨没趣呢，常来看看就不错了。
正饿得粒米未进，突然，门开了，一束光线射进来，顾凡转头一看，这不是儿子儿媳吗？没上班？
随即，一阵香气扑来，对，这是骨头汤，清香又浓郁，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这股香味。他心中一暖，眼睛一热，热泪盈眶。这时他意识到什么，马上抬手擦去了泪光，顾不上疼痛，就要起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