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溜过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秋华一如既往将胡佳照顾得温暖妥帖。胡佳明白再拒绝也无济于事，却也不能心安理得。
一个月后，一系列的检查结果都已出来。胡佳身体素质很好，完全达到手术标准。一周后，可为母亲换肾。
为做准备及恢复身体，她向简请了一个月假。简得知她要手术，嘱咐她不必挂心工作，务必恢复好身体。胡佳甚是感激。她知这是简送她的个人情分。如果没有简的特别照顾，刚上任的助理就请长假，怕是很难保住职位。可另一方面，胡佳也知道，简看重她的能力和品格，为了团体利益不会将她轻易置换。哈，你看，人在职场，公事公办已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有所倾斜，那是因为你有东西可以交换。人人都要不断给自己增值，为了不被抛弃。
胡佳瞒着妈妈安心准备手术，只说是机缘巧合有合适肾源，秋华也已伸出援手帮助解决金钱问题，不必担心。
而这期间，黄涛竟毫无声息，再也未曾出现。仿佛一切都如幻梦，来去无痕。胡佳却隐隐感到不安，“没有说过再见，就一定会再见。”她记起和黄涛热恋时，每次告别，黄涛都不说再见，“因为不说再见，我们就一定会再见。”黄涛摸摸她的头顶宠溺地看着她解释。
一周后，手术前的早晨，胡佳来到母亲的病房，安抚过母亲，便回了自己病床上休息。秋华一直陪在胡佳身边。他答应胡佳，等她母亲醒来告诉她，胡佳她被公司派到外地出差了。秋华会在胡佳康复前代替她照顾母亲。
得到秋华允诺，胡佳躺在病床上，看着白白的天花板，感受着秋华手里的温暖，他莫名觉得安心，闭上眼睛，仿佛就算永远不醒来，也可以放心了。躺了一会儿，她张开眼睛，起身伸手轻轻将秋华揽过来，轻轻靠在他腰上，“秋华，谢谢你。”秋华低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放心吧。”
手术由副院长亲自操刀，他是全国有名的老专家，也是秋华的老师，秋华请他帮忙，他很乐意。手术过程一切顺利。
老专家下了手术台，徒弟秋华递上手帕给他擦汗，他看秋华殷勤的样子，擦了擦汗，笑笑，说：“好好把握。”把手帕塞进秋华手里便离开了。得到老师回复的秋华，明白手术情况很乐观，高兴地在医院走廊里腾空一跳，白大褂被他掀得飘起。“明白！”秋华目送着老师走远，响亮地回应，仿佛志在必得。
旋即，胡佳和母亲分别被推出手术室。秋华跑上去，扶着胡佳的病床看着她沉睡的脸庞，只有心疼。这个女人，太倔强，太要强，太认真，可有什么办法，他就是爱她。看她难过，他宁可自己难过，她做任何决定，他都支持，她像是他头顶的明月，他一心追随，可他走月亮也走……
窗外已经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得纷纷扬扬，光着身子的树枝被雪装扮得圆头圆脑，在路灯的映衬下煞是可爱。病房里很安静，暖气开得很足，暖烘烘的。胡佳缓缓苏醒过来，头脑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只轻轻侧过头去，正好看到站在窗前看雪的秋华和窗外飞扬的大雪。好一会儿才轻轻道：“秋华……”
“你醒了。”秋华转身走过来，语气欢喜。窗外，雪独自落着。
“辛苦你了，我妈情况怎么样？”胡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浑身没有力气。
“别动，刚做完手术，伤口不能动，躺好。”秋华紧张地按住她。胡佳听话地躺好，眼睛依然看着秋华。
“情况很乐观，目前没有排异反应，接下来继续观察，如果一切稳定的话，继续做后进治疗，就没问题了。”秋华一边给她掖好被角，一边柔声说。
“我妈有没有问起我？”胡佳松了一口气，乐观就好。
“问了，我按吩咐答了。有我在，放心。”秋华握住她的手。
她笑了，回握秋华的手。
胡佳恢复得很快，一周半后的上午便办理了出院手续。母亲那边虽说一直由秋华照顾，没有问题。可这么久了，胡佳很想去看看。她办完手续，就由护士领着去了母亲新病房。这是秋华特意安排的。一人间，高级病房。
“妈。”胡佳推门入。
“佳佳，你回来啦。”母亲显然很兴奋。
“妈，对不起，没有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看着在恢复中的妈妈，胡佳心疼。这个女人陪伴爱护了她二十五年，还没享福，就受病痛折磨。
“傻孩子，妈妈明白。出差累了吧，快，上来躺会儿。”说着便让胡佳躺上床来，胡佳慢慢躺下来，母女俩手握着手，彼此都觉得甚是心安。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醒来，是秋华推门来送午餐，胡佳起身接过午餐，眼里全是感激。
“佳佳，这段时间多亏了秋华。他很会照料病人，还为我请了护理。”母亲说，露出慈爱的微笑。她知道秋华对胡佳有意，她支持秋华。
“是啊，秋华，真的很感谢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胡佳满含真诚，却也有些愧疚。她无法给他想要的。现在不是古代，女子不会轻易对恩人以身相许。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佳佳，让护理先帮助阿姨用餐。我们去草地散散步吧。”佳佳虽然已经出院，却还在休养阶段，每天散散步自然是最好。
佳佳看看母亲，母亲用眼神和笑容默许了。
雪后初晴，阳光正好，医院里晾晒的床单被罩在阳光下反射出亮眼的白，草地上来来往往的病人、医生、护士完全不似在病房里般沉寂。难怪有人说心情不好要多晒太阳，大自然总是有神奇的治愈力，让人不知不觉间打开心扉。秋华和胡佳并肩走着，微风轻轻拂着，恰似冬去春来，实则离立春尚有一段时日。
“佳佳，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自己做决定。”秋华低头看着脚，转而看向胡佳。眼里有着难得的不自信。
“你说。”胡佳好奇。
“你手术后，那个人来看过你。”秋华停下来，看着脚下。那个人是佳佳心里的人，秋华的直觉告诉他。似乎男性的嗅觉在遇到情敌时会异常灵敏。
胡佳也停住了脚步，风把头发吹的有点乱，她愣了愣，明白过来，秋华说的他，是黄涛。随即把头发撩到耳后，双手插进衣兜，转头问秋华：“他说什么？”
“他在书吧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会离开去H市。”秋华抬头望天，阳光很耀眼，他不得不眯着眼睛。
“知道了。”胡佳继续往前走。秋华默默跟上。他不敢想象胡佳和黄涛重归于好的时候他会怎么样，祝福吗？不，不可能的。人总是这样，在一段感情里付出的越多，就越舍不得放弃。尽管他爱胡佳，希望她幸福，但他没办法做到祝福她和别的男人白头偕老，永浴爱河。他这样忐忑着。
晚上回家，胡佳想到和黄涛的重逢，又想到秋华一路以来的帮助和爱护，纠结得很。她真厌恶自己，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既无法忘记过去又不能走向未来，耽误了别人又纠结了自己。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和黄涛的合照，一张一张细细看着，每张背后都有文字注解。其中一张背后用黑色签字笔写：“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下面是她和黄涛的签名。照片是他们在桃花岛上拍的，照片里桃花灼灼，亲密无间。记得当时，他们打算最迟研究生毕业就结婚，胡佳早早地就开始搜寻各种婚书版本，她最喜欢的版本是这一段来自民国结婚证书上的文字。于是背了下来，和黄涛出游时，想起“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便将这段话写在了照片背后，彼时黄涛还笑言是“私定终身”……总要面对的，那就别逃避！还有半个月假期，她打算好好准备，过两天去见黄涛。好不容易笃定了想法，她收起照片，便窝进被子里睡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