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超
我的高中,是人生当中第一次独自离家那么远。
当火车驶入那座陌生的城市,父母从教室外离开,开学第一天那个黄昏,我静坐在窗边,高楼大厦背后是鲜红似血的夕阳。夏日未过,湘江的水泛着光。
操场上有人奔跑,走廊时不时经过一些人,教室里一张张新奇打量的面孔,可无一例外,那些人都相当陌生。
像被扔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且离熟悉隔了几小时火车的天涯。
野牛离群,蚂蚁被困,风筝断线,蒲公英无力空中旋转。
每个人都有这么些瞬间,孤单,无助,还有点儿惶恐,甚至迷茫。
对,就这种感觉。
女生晚上躲在被子里哭,而男生呢,我耸耸肩,那些离愁别绪在短暂后,被强行的掩盖。
宿舍和其他人寒暄说闹,晚自习听班主任讲话,和同桌说悄悄话,埋头看书做题,拿着一支笔在纸上乱画……
没有什么比生活和时间更能让人忘却。
琐碎中,就可以很自然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将心中某些柔软处藏得很深,以至于自己都找不到。
一个人走,去食堂排队打饭,回宿舍洗漱,睡觉,叠被子,定闹铃,跑步,自习,拿笔写作,日记,出门……
后来某天,忽然发现自己不念家了,遇到事情不会想着打电话给父母让他们操心,成绩优秀时懒得刻意通知父母像儿时一样炫耀,该做的事也不用人念叨,自己就会默默主动的去做好。
这才知道,即使没有耳边的唠叨训诫,没有那些操劳和爱护,原来我也能过得很好。
是高中三年,让我懂得独立。
虽然有时想起,也会愧疚,毕竟除了节日就很少和家人联系,一个人求学,而让父母在远方牵挂,未免有点铁石心肠。
可后来高考结束回家,听到父母对其他人毫不掩饰的骄傲说起自己的孩子在外求学时压根不让人操一点心,还能做得比那些有人陪读的孩子好很多时,我才松了口气,偷偷的咧嘴笑起。
做好自己勇敢前行,比那些如胶似漆的回首,要干脆利落而且洒脱豪迈得多,是吧。
我小时候,父亲是名很不错的中学高级教师,也是一所学校的教导主任,人们提到我时,总是说起小超是谁的儿子,似乎不提到这一点,这个人就面目模糊无法辨认。
而在学校也是,虽然中学时我明确拒绝了父亲作为我的任课老师,但其他老师对待我的态度,却总会不经意间和父母挂钩,或更加严格要求,或稍微的亲近宽容,或随手给些表现机会,又或不经意间拿父母和我比较。
家人都如此,希望孩子能离自己更近一点,更近一点,近了才能得到更好的资源,才能伸手帮助。
孩子要去哪座城市,哪个学校,他们的反应会是马上在脑中使劲的想自己在那城市那学校有没有熟人帮衬。
这很不合我的胃口,我宁愿人生地不熟,闯自己的天地,而不愿沦为附庸存在。
以至于高考志愿我固执的全填报了外省的大学,最终来到远离家乡南京的一所985院校。
再一年后,去台湾交流学习时,也是说走就走,没有恐慌,和父母打了招呼,然后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就往上海一个人乘飞机去了台北。
在那小岛,我依旧过得随心,大大咧咧,全然没有余光中所说“乡愁是一湾浅浅海峡”的感觉。
从台湾回来时,我直接飞往武汉和朋友相会,那晚很多地方下着雪,飞机延误,我凌晨才降落到武汉的天河国际机场。
手机卡是台湾的不能用,没法找人接,没有路认,陌生的城市,黑夜的寒风,我拖着行李,一个人从机场走出,大雪纷飞间,就忽然想笑,呐!世界你看,年少的自己已经能够独自面对所有。
那感觉,就像动画里BGM忽然响起,雪花漫天的寒风中有束光照到自己身上,让我坚信着一切将安。
再后来,去其他省份比赛,去支教,去各中学巡回励志演讲……做这些事情,也让爸妈埋怨过:你看你怎么这么忙,放个寒暑假都只在家这么点时间。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我做了很多值得一提的事。
在这之前我们也许习惯逆来顺受的去实现父母老师的期望,但在此之后,我们才是真实独立之人。
而且我们必须有这样的觉悟,因为终有一日,身边人不在,陪你到最后的,可能只有自己影子不离不弃,那就该有那般豪情:
我一人足矣,不惧离家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