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处浙江中部的金华,自古便是物产丰饶的鱼米之乡。米饭,是人们餐桌上的主角,糯米则是小食中的宠儿。夏日里的乌米饭,端午节的大肉粽,冬日里的大肉汤圆、年糕,外加各式糯米糕,无不一一显现出家乡人们对糯米的喜爱。而其中,我最爱的还是早上的糯米饭团。
都说豆浆、油条和大饼是中国人民早餐的主力军,可在金华,满大街三轮车上载着的盛有满满糯米饭的大木饭桶才是主流。一大清早,小摊贩们边骑着三轮车,载着糯米饭和各式小配菜,找一人多热闹之地,便开始了一早上的生意。糯米饭不挑剔,无论是甜甜的本地义乌红糖,还是雪菜、榨菜、豆腐乳、酸豆角、酱萝卜干、酱黄瓜、梅干菜,亦或是油条皆可。摊主的动作也很麻利,饭铲铲上半勺糯米饭,往毛巾上一摊,碾平,再加上各式配菜,然后再铲上一勺饭,拧紧毛巾使劲捏,几下就好了。非常适合忙碌的上班族。
糯米饭是“顶心的”(家乡方言,意思是不容易消化),小孩子不宜多吃。可我小学的时候,早饭大多都是糯米饭,原因无他,一为便宜,二为顶饱。那时候,每天家里只给一块钱的零花钱。早餐我虽然喜欢吃带汤的、热乎乎的福建羹(一种混有各种蔬菜,外加米粉皮的羹汤),但是一碗却要八毛。中午我虽然自己带米在食堂蒸饭,但是菜却需要自己另买,最便宜也要五毛钱。不然就只能吃家里炒的梅干菜或者榨菜。因为夏天蔬菜容易坏,往往早上炒的蔬菜中午就已酸臭,难以入口。无奈之下,糯米饭就成了最佳选择。不过幸好糯米饭有很多的配菜可以选择,不然我也早就吃腻了。
都说南方人喜甜,我也不例外。早餐的糯米饭我常常选择配红糖。红糖是义乌的。义乌的红糖在家乡本地甚是出名,价格也很便宜。盛在大木饭桶里的糯米饭,热腾腾的直冒热气。动作熟练的店主灵巧地铲出半勺糯米饭,平摊在毛巾上,满满地舀上一大勺红糖。店主阿姨是慷慨的,她总是很担心我们小孩子吃不饱,所以给的糯米饭、红糖都特别多,常常还会一边捏一边说:侬呀(你呀)一定要吃完格个(这个)糯米饭,外径(才)有行气(精力)读书呀。
刚做好的糯米饭团,还是热乎的,这时候吃最好。黏黏糯糯的饭粒,加上甜蜜的红糖,在甜味的滋养下,发挥出了自己最好的味道。那米粒,在嘴里越嚼越香甜,不一会儿饭团便已经全部落肚了。当然,如果你喜欢咸口味的,我推荐梅干菜。肥肉蒸的梅干菜最适合下饭。咸香的梅干菜,配上脂香四溢的猪油,绝对是最佳的组合。
舀一勺放在糯米饭团里,亦是不错的选择。长大后,看到蔡澜写的猪油拌饭,口水就不自觉地在喉咙里咕噜。但是最后吃的,还是梅干菜拌米饭或者糯米饭。或许我不会去尝试单纯的猪油拌饭,因为在我的生活里,配上肉蒸得油亮油亮的梅干菜才是我的心头好。
比起日本寿司的讲究和精致,家乡的糯米饭团多了一份粗犷和随意。随人可做,随物可搭,不需要讲究技巧,也无需特制的器具。总而言之,它是一种平民的食物,是一种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食物。价格也便宜,从小时候的五毛一个,到现在的四块一个,都是大众吃得起的价格。
自18岁离家,便很少会在早餐时间吃糯米饭了。常常都是面包和牛奶。冷而无味,感觉不到食物的活力。后来偷偷用电饭锅定时煮粥、煮饭,便能在一大早起身时吃上热腾腾的粥饭。糯米饭又重新进入了我的生活。而这时,糯米饭团也有了更多新的伙伴:芝麻海苔、水浸三文鱼罐头,各式拌饭酱、肉松、香肠、培根等等。生活也随之重新有了生气。也是,中国人的生活本来就应该是热锅热灶、烟火缭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