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离家的86天

亲爱的土豆小朋友,这是你离开家里的第86天,在这个漫长的假期里,爸爸妈妈对你的思念从未停止,盼望着你早日归来。

2020年1月4日

奶奶要求早些回去准备过年的方方面面,我们表示理解,答应让她带着你乘火车回去。 说实话,我的心里当时非常矛盾和纠结。一方面觉得正好是锻炼你的好机会,离开爸爸妈妈保护好的小环境,你要适应并不事事以你需求为最高考量,并且不会耐心理解你的新环境,这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必须要经历的,因为总有一天,你会独自远行去求学、去工作、去旅行,脱离日常的熟悉,应对陌生;但是另外一方面,我担忧你还太小,不到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楼下总是人来人往的奶奶家,在镇上,逢年过节每天都是人潮汹涌,你的安全系数很低。

怀着忐忑,我们早早地给你做了心理建设,到4号这天早上你倒也没有排斥,很开心地去坐火车。那天早上小雨淅淅沥沥,你透过雾气看着施工地上的挖掘机,很兴奋地给我介绍。

父母对于离别总是伤感,而你好像感知不到,还满怀期待。

你们座位前后的叔叔阿姨,我都打了招呼,给你拿了一次性水杯,给奶奶接好热水,把pad打开,教奶奶怎么找到你最爱的工程车动画片,在爸爸的无数声催促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而你要和奶奶一同度过这10个小时的火车旅程,我知道这并不容易,因为前一年,我和奶奶两个人带着蹒跚学步的你共同坐过这班车。

2020年1月17日

爸爸回去了,此后我可以经常和你视频了,你问爸爸,妈妈呢?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的眼眶不自觉地就会湿润。 爸爸常常会发一些和你玩耍的视频,还算和谐欢乐。我心里冒出:除了我,爸爸应该是最疼爱你的人,因为我们是一家三口,是一个小小的family。

2020年1月22日

从1月20日开始,公司里开始讨论是否要买口罩的事宜。1月初你Kou阿姨就电话我说最好自己开车上下班或者地铁里戴口罩,我没在意。20日那天同事们之间互相要口罩,我犹豫了一下没有下楼去买,觉得可能没有必要,家里也还有一大包活性炭口罩。

21日妈妈群里在买,我把水倒入活性炭表面测试,也防水,还是4层,我又没买,大家讨论不要回老家了,不安全。有些人取消了回老家的火车票,kou小姐订的千岛湖4日大床房问有没有人去,她们不去了,不能退。尽管周围许多人劝说我不要回,留在上海,但是思念你,我一刻都没有动摇过要留在上海。

22号的火车,我戴了2层活性炭,每4个小时换一次。虹桥车站里挤满了回家的人们,与以往不同的是,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口罩,安检时短暂的揭下口罩,进行人脸识别,有人专门在闸机前防止人流拥挤。

2020年1月22号的火车站

我在火车上追庆余年,带了瓜子,却不敢嗑,怕唾沫飞溅。座位前后的人们包括两个孩子也都戴着口罩,不说话或者偶尔小声地交谈。下午睡了一觉后忽然发现,周围的人开始聊天,嗑瓜子,旁边的这位小姑娘在吃薯片,而那两个孩子也在座位上爬上爬下,大家开始放松了警惕。

火车在到达我的站点前的一个小时停了,停了2个小时,见到你爸爸时我坐了将近2小时的地铁和12个小时的火车,期间除了上厕所和洗水果出来3-4次,全程都没动过,我把口罩都扔了,到姑姑家接你,我提前嘱咐爸爸不要让你接近我,然而看到你的瞬间,你只看了我一眼,就被电视上的画面吸引过去,好像不认识我这个妈妈了,姑姑说你现在最喜欢姑姑了。

我把行李箱和鞋子放在三楼吹风,洗了个澡,所有衣服从里到外都洗了。终于可以搂着你,看你熟睡的像天使的面庞,内心是满足的、喜悦的、踏实的,比任何过往的奖励或是赞扬都来的真实的幸福。

2020年1月23-30日

23日和24日的街上依然很是热闹,车水人龙,没有人戴口罩。我们同姑姑一大家子和奶奶还一起在楼下吃了豌豆粉,你喝了一大碗豆浆,吃了油条,没想到奶奶家这边也开始流行油条豆浆了,她们平日里最爱的是米线、饵丝、面条这些。云南的天气已经可以看到有些人穿着夹脚拖了。

上海的同伴们提醒我去买口罩,23日那天我下午去的,人家说卖完了,第二天会到货。第二天我吃完早饭,回去拿了钱来买,大约上午十点左右,药房的人说9点多刚卖完,也只有药房的人戴着口罩,路上人来人往,还是没有人戴口罩。我心里有点着急,没有人戴,但是药房的口罩又都卖完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24日除夕,这是自从有你之后最冷清的一个除夕了。爷爷在外地忙着他的酒店生意,小叔在市里搬了新居,姑姑每年照例要去趟山里,带着姐姐妹妹去和她们的爷爷奶奶一起团圆。奶奶心情大约不是很好,爸爸不知如何帮忙,点炮仗时又畏畏缩缩,气氛有点凝重,不过奶奶说的也对,爸爸妈妈是要承担起如何打理好春节这天的礼俗和年夜饭了。

25日大年初一的早上,起床后,发现外面的屋顶院落,以及远处的群山,都飘满了雪,白茫茫一片。奶奶说这大约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吧,毕竟云南号称四季如春。你兴奋地要去玩雪,奶奶和爸爸自然是阻止的,怕雪地里滑。我把你的帽子戴好,捂住耳朵,我们手牵手小心翼翼地到楼下。

哇,人迹罕至,几厘米高的雪地上没有被踩过,你下去一脚,就会咯吱一声,踩出一个深深地足迹。松柏上挂着雪花,风拂过,小雪团就吧嗒一声,非常清脆地掉在地上。你欢快地要去把所有的空白都填上你的脚印,我把手印在雪地里,找一根小树枝写你我的名字,你模仿我,去捏雪团。我掏出手机对着你欢喜的面庞或是背影,拍了几张照片后就赶紧把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而你,像是不知道寒冷为何物,蹲在路边开始玩雪。路过的一位老爷爷看着你笑着说,小娃开心了。我们走到主路边,路上有些行人和车辆,撑着伞。你的鞋子踩湿了,我喊你回家,你就愉快地要跑回去和爸爸分享雪地的快乐。


26日天气又晴朗起来,下午姑姑她们开着车从山上下来,那时她们已经每人都戴上了口罩。国内疫情严重,武汉封城,网上已经买不到口罩,我意识到问题很严重,每天关注口罩,然而也只能买那些据说20天内发货的。

雪一天就融化的差不多,傍晚,姑姑一家和我们一起出去散步。七八点的时刻,在上海已经天黑,在云南,夕阳还挂着,正准备落山。我们没有戴口罩,沿着田野边走了很远很远。远处的山峦还有积雪,但是融化的地方已经冒出新绿。我追着你,你奔跑在乡间的小路上,快乐的大笑声,回荡在雪后初晴,清冽的空气里。

远处积雪未融的山峦


七八点的夕阳

我撺掇着让爸爸买了些小烟花,和姐姐一起玩。你有点怕火,站在楼上只敢远观。然而每一次听到烟花的炸响,你就跳跃着让我抱你起来看,百看不厌。

27日,进出超市需要戴口罩,我带回来的活性炭口罩正好有4个,一人一个。出去散步也需要戴。白天我们基本不出门,在三楼的楼顶玩,你喜欢拿个铲子在奶奶的小菜园里翻土,把他当成沙坑,一玩就半个小时。

2020年1月28日-2月5日

1月31日的傍晚我们往上走去散步,爸爸外婆家的村庄,喇叭开始播放需要登记确认是否有湖北籍回来的外地人,疫情形式严峻。路上碰到的散步人都戴着口罩,你也听话地戴着。只是我们没有多余地口罩,每天回去,这些口罩就在三楼那里挂着,第二天出去的话再反复使用。酒精和含酒精的免洗手液我们都买不到,这条不足500米的街道两边开着10几家药房,却没有一家有口罩、酒精。我让爸爸想办法,爸爸是乐观派,反复说,国家不会不管老百姓的,市场上肯定很快就会恢复供应的。在大是大非上,有时我是相信爸爸的。于是也很乐观地开始期待。


期待地同时还是让爸爸积极去备货,爸爸给他当护士长的姑姑打电话,姑姑告诉我们第二天一大早应该是某个药店的到货日,可以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7点多我起床,这是在假期中起床最早的一次,因为云南天亮的很晚,基本都快9点才亮起来。赶到药房,没有口罩,其他的一些药倒是有。我买了一些你的备用药,之前你妹妹刚回来那晚,你很早就要求睡觉,精神也蔫了,一度我担心是不是要感冒发烧,让爸爸去买药,什么也没买到。正好赶上这次药到了。我在转悠的同时,有好几拨人来买双黄连,说电视上专家说双黄连有作用。药房的人很无奈,说这个药平常并不畅销,一下子就卖断货了。我注意到售货员脸上那层薄薄的一次性口罩外面已经有了反复使用开始发毛的迹象。

街上的小商铺除了药房,几乎全部关闭,只有卖冷冻丸子的商铺和我们楼下的京东便利店在开着,宣传栏上贴着“不信谣不传谣”的宣传画。街上的人寥寥无几。我带你到楼下的便利店转一圈,给你买了挖沙的工具套装,又一日买了会变形的警车,你对着这两样玩具开心地玩了好几天,妹妹来时,你总要展示一番。当然不开心时你也会把它们摔在地上。



我要回去上班了,公司通知还是需要在2月3号之前赶回去,这样隔离14天后,17号复工,正好符合上海市的要求。我从农历年前就开始买2月1号和2号的车票,奈何一直买不到,最后买的7号。因为疫情的关系,前面的票突然又有了,我退了7号买到了有票的6号,但是回去的口罩怎么办,一直弄不到,也不好意思问人借,眼看着回去的日子临近,我找了你哥哥小时候的围兜,准备加根绳子当口罩,你表舅说可以用尿不湿,我也在心里掂量可行性。

第二天,奶奶还是准备去她娘家看望爸爸的外婆和舅舅,我们散步过去,妈妈还是有点担心这种家庭聚会。看到家家门口都喷了消毒水有些放心,但是得知舅舅每天去串门,舅妈还去了有疑似病例的邻县,心又提到嗓子眼。

在爸爸外婆家收到12306的信息,6号的那班火车停运,于是又重新买了有票的5号。晚上在群里发了信息问有没有人可以借我N95乘火车,有一位妈妈答应寄给我5个,想着正好够我和爸爸回上海,但是预计4天才能到,5号的火车预计来不及,又退票改了7号的。公司也在群里说可以提供口罩,于是又要了一份。希望能早点到。后来两波口罩5号都到了,又改签到6号,这一次回程的票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也是史无前例。

2月4号那天,天气非常好,气温上升,我们在楼顶上晒太阳,头发烤的火热。隔壁的大乌龟又被主人放出来散步了,我帮你和它拍了张照片,对比下这只硕大的乌龟,脚上的肉都清晰可见。


楼下的便利店和药房突然都被关闭,门上贴了红色的条子。整个街上静悄悄,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姑父作为公务员,从年初二开始上班,回来告诉我们,因为我们这边管理不严,被点名批评,所以现在才全部关闭。家里的菜和水果快吃完了,怎么办呢。 我牵着你的手在街上溜达,却碰巧一个超市开着门,有许多布口罩销售,10-15块一个,不管怎样,对于毫无口罩备货的我们一下子买了几个儿童的和成人的布口罩,手套,就差护目镜了,超市里的太阳镜都很丑,我俩选了半天也没你能说好看的,于是我打算下午等你入睡再来好好试试。你爸爸和奶奶说我买的这家超市是个体开的,总喜欢加价,我买贵了。下午我去爸爸说的公共超市,却是关着门,刚到早上的超市旁边,看到警车驻足了一下,再要进去,就被告知16:00以后超市关门,不能进去,警车在此督促,那时刚16:01分,我恳求了半天,说明第二天要赶火车,也不让进。让我第二天一早8点过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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