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讲诗词的书,作者李蕾更是陌生。此类路人,多如牛毛。频频流感,就催生了八级的免疫力,差悬,一古脑儿把其滑走。大概齐,推荐值百分之八十上,扉页里还有贾平凹,骆玉明等的摇旗鼓助。叫《春山可望》,还配了个副标题—— 十首诗词讲透一个人。吹牛不交税咋的。 好奇惑猫,见利起意。这盘颠颠马勺的家常菜,还能烧出个啥爷奶的花样。也是报着干岸卖呆,看那些舞文弄墨,所谓的艺林大佬互捧轿翻的笑话,凑上去鼓捣鼓捣,说不准,拣个牙慧乖丑,喷两句口水,孟浪一下,嘚瑟嘚瑟,清清肺管子,吃不了亏,也上不了当的。
头一个,说的是王维。浅浅的,没见啥大词,亲切自然口语化。没有负担,也不费脑,更不劳神,就像在勾勒一张简笔画。左划右勾,两笔三笔,一个人形,眉眼鼻口,高矮胖瘦,衿衫冠履,就窸窸窣窣出来了,无丁点娇气傲气火气。啊,那不就是王维,绘出了皮骨,还分明影出了心。悠悠忽忽,我的心跟我耳语,把王维看完,还不赖的。推推搡搡着,就咬住了饵儿,甩不脱勾,心也要起飞了。
咓!那个辋川。
连片的松荫下站站,光溜的石上坐坐,掬两把泉水俯着脸洗洗,撅根陈年的藤枝当拐拐,手搭凉棚四围望望。草里的虫在叫,水里的蛙在鸣。通肠顺气,活脱脱的氧吧。歇的差不离了,深呼吸,挺挺胸,迈开腿。幸许,起伏弯弯的山径上,碰见个好客的山人,招呼了,寒喧了过后,没有方言土语的障碍,又顺手解开了挂在腰上的酒葫芦,请我喝了两口地瓜烧。一点不装个相,好烈,缕着喉头、食管一杆子怼到胃,燃了把干柴,噼啪作响,火苗乱窜,又来个闪回,一拱一拱,直往外长舌头。我摆出的pose ,惹得山人笑了,笑的朴实灿烂,指东划西,打开话匣子,唠了大半会儿的古,山人的面颊上也起了红晕。顶好,仁者爱山,智者乐水,牵着我,躁着我,感染着我。再行去一程两程,攀过目视可及的华子冈,抚着那片翠黛臂弯的山谷,就是王摩洁的老屋了。这个美,撞破了肚皮,撒着欢的,在草树蔓花间野跑。喂,要加个油,给自己鼓个气了。
我不傻,不会瘪着肚子空跑。打背包里,捏出两块槽子糕。搅舌即化,软糯回甜。面皮上,黏着核桃仁,香口弹牙。
深山,人语,鹿鸣,青苔,莲舟,洗衣的女子。
还嫌不够吗!
门没关严,错着巴掌宽的缝儿,春光趁这个机会,慵懒地挤了进去。路上,我思摸了谈话的内容,并模拟了腹稿,胸有成足。我抬起右手,叩了叩门板,像往山里的泡子投了两枚石子。半拉会了,不闻个动静。八成,屋里没人。虽说欠妥,理数不周,还是不忍错过,好在,主人一贯的随和,大抵不会在意我的冒犯。有了这一层,我也不必平添顾虑,先是轻轻磕了磕鞋,把风尘卸卸,才推开了门。吱呀!声响细细利利,尖到了耳膜,无妨。我缓步而入,屋子并没有隔隔挡挡,也不幽暗,到是虚室生白,一览无余。一桌、一椅、一胡床,一架书,长颈细口瓶欹着一枝玉兰,素壁悬着幅长轴的墨色丹青。物件不杂,清爽洁净。
案上的卷轶舒展着;笺纸草字斜行,朱色点点;砚里的墨还润着,松香噙鼻;那支短鬣的羊毫搁在笔冼上,似乎,还萦着指间流动过的温热。
先生,我低唤,却清晰有力,转磨过房间内的一寸一尺。敞开的竹窗外,并立在枝杈上的两只画眉机灵,循着声,木木地瞅着我。想是目见了入室的生人,本来就是交尾的季节,讨挠了它们的谈情说爱,狐疑着我的不请自来。我也同样,投去了友好结交的注目礼,仿佛拨动了灵犀,两只鸟抖了两下翅膀,张开彩翼,朝晴空的日影里荡去。难道,去给我捎那句口信了吗?
怀着兴头来的,这又是怎么个说法,冰心一片呀,唉,吁了口气,就差了几步,书里的黯然销魂就活了。我恍惚听见了,踩在松针和落叶上渐去的足音。没走远的,那股气流已经顶到嗓眼,即将震动我的舌胎,发出气腔唇齿的共鸣。我已仰起下颏,两手拢成个筒来助力。㗁!那口气,还是生生的刹住了,咽回来,有些难受,贴着口壁里的粘膜,喘息着。我终是收回了深向树林的呼唤,化成了自己的幻像。
诗人是不宜惊忧的,何况,是位心慕自然的诗人。还有,这山,这水,这茂林繁花,禽兽虫鱼都不好造次的。诗人又一次踱出家门,未必有所思有所想,只是不经意的随性欢喜。也有可能,去窜个门,找他的莫逆裴迪,喝几杯小酒,发发小骚,联诗作对。
山色凝碧,流云放逸,溪水微吟,芳草轻柔,一切泊如成章。难道,我只是来寻找,寻隐者而不遇,心就低落的焦苦,那是单纯的孩子气了。蹑履寻踪,遇可不求,放开思绪,由里向外,让世间的一切各安其位,让诗人去参他的佛心,透他无处不在的禅关吧。禅不深,是理,理又如何,是活着,直观的自由,人的气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