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新搬来了一家人,自从他们搬进来之后,我的居住环境也变得不平静了。我居住的小区算是隔音很好的了,左右邻居不打开门的话基本上听不见彼此的声音,更不用说楼上楼下了。可自从楼上的新邻居搬进来后,我的生活从早到晚都被各种争吵声占据了。
楼上住着一对小夫妻,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这一点是从半夜他们的摔打吵闹的动静,熟睡的孩子被惊醒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所判断出来的。吵架似乎成了这对小夫妻日常的例行公事。有的时候他们在厨房为油盐酱醋放的顺序争吵,你很难想象只是因为做饭这样的小事他们就能咒骂着对方废物、畜生,偶尔还能听见碗盘被摔碎的声音;有的时候是晚间,原本是应该一家人和和乐乐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客厅玩乐共享家庭之乐的时候,他们依旧在吵架,从楼上传下来的各种女人的尖叫声,男人也跟着大声吼叫,用力地摔着桌椅板凳......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刻,我不是当事者,甚至连旁观者都算不上,顶多能算是一个被动旁听者。可就这些被动传到我耳边的声响,场面一定是非常难看甚至恶毒的,一段刚刚开始的婚姻不该是如此难看的模样。他们不像是爱人,更像是被强迫着生活在一起的仇人。
我的童年也是在父母的争吵声度过的,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他们不是在吵架,就是在打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天他们正在吵架,在客厅里,吵的很激烈,随手拿起什么东西就往对方的方向扔过去,期间也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咒骂声。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尽量地去屏蔽掉眼前已经习以为常的景象,还有避免自己被他们扔向彼此的“武器”误伤。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跟我不算好也不算不好的普通朋友不合时宜地来找我玩,家里的门只是虚掩上的,于是她也就直接走了进来。我的父母也没有因为外人的闯入停止他们激烈的吵架,我的这位普通朋友也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切避嫌离开,突然之间我的羞耻感被这几个人的行为推到了顶点。小孩子都会对父母的行为耳濡目染,我也不例外。那个时候的情况下,这位普通朋友的出现成了我现成的出气筒,再加上她实在有些看戏的成分,我随手抓住离我最近的沙发靠垫,用力扔下她,学着爸妈咒骂对方的语气,在沙发垫砸向她头的瞬间,我对着她近乎于歇斯底里道:“滚出去!”
这一声“滚”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时间几乎停格了那么几秒似的,爸妈停止了吵架,普通朋友也被我的举动吓得呆住了,大家都愣住了。但也只有那么几秒的宁静,又立刻被那我普通朋友的哭喊声打破了,她又哭又喊,十分委屈。我是准备马上向她道歉的,可我爸妈似乎又找到了另一个发泄愤怒的对象——我。他们两个几乎是冲到我的面前,同样的,拿起最近、最坚硬的东西,嘲着我打过来,用同样恶毒的词语骂我,骂我畜生,骂我没家教,让我马上给那位普通朋友道歉。原本准备的真诚道歉在挨了一顿打骂之后也变得不情不愿,道完歉,父母很抱歉地把普通朋友送了回家,带着我又向普通朋友的妈妈道了次歉之后,回到家又打骂了一会儿,整件事才告一段落。那个时候,我一个人站在客厅,看着客厅里遗留下的一片狼藉,我看不到家的影子,只知道那儿是我最想逃离的地方。
再后来我父母终于决定停止互相折磨,顺便也停止对我的折磨,他们分开了。但他们离婚的事是我爸三年后在一次散步的时候怀着沉重的心情跟我说的,我能感觉为了说出这件事他酝酿了很久,怕伤害我“幼小的心灵”。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表现的很冷静,他也一定觉得我长大了变成熟了。实际上早在他们分开住的那一刻我就得到了解脱。两个在一起不开心的人的分开,不只是对彼此,对身边的人来说,都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父母每次吵架的由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只是内心真的积压了很多愤怒找不到地方宣泄,于是他们选择发泄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我们总是这样,习惯着伤害身边那些最亲近的人。这些积压的愤怒可能来自于平时的工作,可能来自于过去,明明有更多更健康的处理愤怒的途径,他们偏偏选择了吵架,以为把愤怒吼了出来,愤怒就能消失。然而愤怒并不会消失,吵架的过程又有新的愤怒加入,愤怒长大了。
面对愤怒我们大都一筹莫展,但大多数人会避免用吵架来徒增更多的负面能量。感情一定是越吵越淡的,吵到最后可能感情就吵散了。如何管理愤怒是我们一生都在钻研的命题,我们都在尝试着不被愤怒支配自己的日常。希望楼上的那对小夫妻有一天能找到更好的相处方式,希望他们的生活能不被吵架充斥,希望他们的小孩能在一片欢声笑语里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