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婚后的第23个七夕,尽管我昨天给他置办了全套耐克进行暗示,但他还是一毛不拔,所以我必须数落他一下撒撒气。
他没什么文化。在那个允许换工的年代,他初三没毕业便顶替婆婆成为了一名工人。而我是泡在《诗刋》《读者》这些刋物中长大的,很有一些文艺腔调。当他以帅征服我后,漫长岁月,我们拿什么相守?
记得婚后我在河北师大进修一个月,那个年月生活很慢,感情是靠书信传递的,老公给我寄来一封情书。当时是保定的一个老师帮忙取来的,问我,“你学生写的?字迹好乱!”然后这封信便在同寝室的来自不同城市的教师之间传阅,而我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难堪又无以掩藏。其实打开书信,满纸的思念中夹杂着好多错别字……你们知道吗?我是中学语文老师……
他窥视我的生活。我从10岁开始记日记,我对文字的热爱与生俱来。从小学到大学,大部分习作都是范文。结婚前,他偷看了那些文字后不依不挠,青春总会喜欢一两个男孩也会被一两个男孩喜欢着,对此他不能释怀,我便烧了那7个日记本。后来他有很多习惯不能被我容忍,私拆我的信件,删我QQ好友,反对我参加同学聚会,生活在我的忙碌与妥协中兀自向前。
我们之间没有心意相知。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闺女临上大学前,我开始焦虑不安,夜不能眠时问他“你说,河南那么远,把她送到学校,我如何离开啊……”语未落,泪已潸然。他瞪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怎么回来,不说好了,咱们坐火车走吗?!”瞬时,我的悲伤没有半点着落。
但是,生活远不止诗意和远方,还有现实和苟且。
还是新婚后的那次学习,是老公亲自把我送到石家庄的。20几年前没有动车和高铁,火车如蜗牛般在燕赵大地上爬行。正值酷夏,火车上没有空调,人满为患。唐山到德州段,车箱内热如蒸笼,他便让我坐风口一侧;车行至德州已是深夜,夜风打在脸上又如刀割。夏季都是简装出行,无衣可加,他便又换到风口。那个时候我心里便发过誓的,我要跟这个男人白头偕老……
送闺女去河南上大学。之前在河南是住过些时日的,依然低估了这个城市的气温。热啊!闺女的宿舍住七层,文理院离得又远,登记,取电话卡,取军训服,送被褥、行李……我们娘俩又同时感冒了,尤其是我吃感冒药跟吃安眠药一样,困死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老公一个人一趟一趟地跑个没完,还不断安慰我们娘俩,千万别心急……闺女是富养大的,初高中老师也都是我的同事朋友,突然把她置之千里,一个母亲该有多担心!感谢老公帮我替孩子安顿好一切,让我能平静地归来……确实坐的火车。
对一个四十几岁女人的关爱,任何华丽的词藻都显得轻浮。爱是人类最美的语言。
公婆身体一直不好,老公是有哥哥的。但他哥是远近出名的逆子,不孝。把他爸妈打出家门后还霸占了父母的房产。这些年离婚结婚的,日子过的并不景气,也跟父母断绝了往来。二十几年来公婆全由我们照顾,我工作忙,老公也心疼我,端屎端尿的全他一个人。去年春节,77岁的公公眼瞅着不行了,脑血管一侧堵塞,一侧出血,闺女正值高三,我们便分了工,我管小的,他管老的。他一个多月头不梳、脸不洗、家未回,从早到晚就他一个人,细心照料,老爷子起死回生了。我爸去逝前住了四个月的医院,我工作忙,也都是他跟哥姐一起轮流照顾。爸走后,我们经常会把老妈接到家里,每日三餐,荤素搭配,从不将就,也都是他照顾的多。
我跟老公走在一起,永远不搭调。年轻时他太帅,年纪大了,他少些内涵。可是我很幸福。这种幸福甚至都会被女儿质疑。但这种感觉却如此真实!
这些年正是由于他的付出,我才有更多的时间及精力努力工作,他用自己的粗糙为我注入了内涵。一个女人40岁之后的容颜是后天的,这一份自信与从容的美丽是拜老公所赐。许多个夜晚,沏一杯香茗,看着韩剧,写诗,织衣……生活的满足无处不在。
是的,我是一个很会写诗的女人,但我的生活起居需要人照顾,我的女儿得有人养,我的父母及公婆需要有人照顾,这些后顾之忧都没有了,我才能写出美好的句子。
篇末,引诗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悦”献给我朴实的老公。遗憾的是,我老公铁定看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