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二十五年,同学们吵着要聚会。当仁不让,自然是我们几个留守在本地的同学张罗着组织。时间略有些匆忙,不过从外地来了7,8个,加上留守本地的,一共16个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有几个二十年五没见面,这一次竟然来了,也令人期待和兴奋。
聚会的过程无外乎见面、吃饭、娱乐,也没什么新意。只不过二十年五没见,大家唏嘘感叹年华不再,彼此亲密的感觉比在学校更盛。
第一天见面,聊着聊着就说到当年的事,总之就是谁和谁恋爱,谁又暗恋着谁这档子事。大家嘻嘻哈哈地说着年少时的过往,不小心被说中心事的人,竟然面色发红尴尬如青涩少年。
第二天晚上要去K歌,宾馆离KTV不远,大家就走着去。过斑马线时,我顺手拉住旁边炜的胳膊一起走。他突然问我:“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我?”
一时之间,我怔住了…....
想起上学时,我家就和学校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虽然学校给我有宿舍,可我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只觉得一直在家里吃饭睡觉没什么不好,虽然偶尔也会觉得住校比较自由,晚上可以和同学们一起聊天,不过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那时的我是一个很单纯的少女。刚开学没多久,学校组织晚会,班主任召集人马练歌。第一天在学校实验室,我坐在椅子上新奇地看着陆续进来的一个个新同学,许多没有见过的陌生的年轻的面孔,一张张从眼前晃过。
先进来的人都在边上坐着,留下中间一大片地方。大家都在偷偷地互相打量,我低下头不敢乱看。就在这时,又有几个男生进来,大喇喇地往中间的椅子上一坐。我抬眼看去,正对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肤色黑黑的,似乎刚洗过头发,乌黑发亮的头发柔顺地垂着。他一定是个近视眼,我看到他眯着眼睛看看周围,用手拨拨头发就垂下了眼睛。一双长腿伸了出来,斜斜地随意地放在地上,就在我眼前不远处。
就在他眯着眼睛看向四周的时候,我确信他没有看到我,可是我突然听到心底传来”叮”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从那天起,我的感官变得异乎寻常地灵敏。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我在前面第二排坐着,可是他任何细微的动静我都能捕捉到。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无论他从哪个方向来,我总能准确地找到到他的身影。
刚开学的新鲜感和兴奋渐渐地淡了,可是我的心始终雀跃着,为每一天可以见到他而激动。
我不知道他是否感觉到了我的感情,总觉得他对我也是异乎寻常地特别。
那天课间,他突然和我同桌说要换下地方,有话对我说。我紧张的手心都是冷汗,脑中一片空白。
他坐在我旁边说:“有人喜欢你。”我一愣,咬着唇没有说话,心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低着头慢慢地红了脸。
“宏让我和你说一声,他喜欢你,你觉得怎样?”阳慢慢地,笑嘻嘻地说出这几句话来。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滞了,我的脑中嗡嗡直响,后来他还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似乎还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直到同桌压低声音对我说:“要是阳他自己还差不多,宏有些配不上你。”我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一颗心飘飘荡荡的。过了不知多久,我突然惊醒过来,周围很静,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遥远而飘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拿着书的双手冰凉而僵硬。
接连几天,我都是浑浑噩噩的。一想起阳那天对我说的话,心里就闷闷地痛。
我不愿意再和他说话,连带着对宏也不理不睬。
也许是我异乎寻常的沉默吓到了大家,隔了许久,明被派来和我谈话,我什么也没有解释。但是与阳和宏的关系开始缓和,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受伤了。而且,我突然发现我伤害了宏,心里很愧疚,可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自欺欺人地想,时间也许会让人忘记一切。
时间真的让一切都淡去了。
毕业之后,我借住在炜单位的单身宿舍,和他上下楼。每天一下班打好饭就到炜的宿舍去,边吃边聊。阳和明离得近,也常常来炜这里混饭,吃完了就一起聊天,很快乐的日子。
因为和炜离得近,关系也很铁,所以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炜,他是我的劳动力。
夏天到了,单身宿舍蚊子很多,我从家里拿来一个蚊帐。二十年前还没有现在这种象帐篷一样能撑开的蚊帐,有的都是那种需要用竹竿撑起的白色蚊帐,又厚又重。
理所当然地,我下楼叫来炜,让他帮我挂蚊帐。三个人一间的宿舍,单人床都靠着墙,炜帮我在床的四角绑好竹竿,站在单人床窄窄的床头准备把蚊帐绑在竹竿上。我拖着蚊帐站在床上,看他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一着急,放下手里的蚊帐,我也站上床头,一只手扶住墙,一只手想拉住他,可是伸出手又不知拉他那里才好。那天炜穿的似乎是一件小格子的衬衫,掖在裤子里。我左右看看没地方下手,就用手指牢牢勾住他裤子上的裤袢。
炜似乎被我的举动吓住了,他低头认真地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继续挂蚊帐。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着说:“我拉住你别掉下去了。”说完,心突突直跳,感觉脸慢慢有些发热。
很快蚊帐挂好了,我跳下床头,谢了他一声,炜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后来,我有意无意地问起过明,炜是否有喜欢的人。明很含糊地说了一些让我费解的话,给我的理解是炜喜欢我们班的另一个女生英。听到这些,我心里有一些淡淡的惆怅。
再后来,炜被单位安排到销售部,派到外地去了,难得回来,我也就不再去找他。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坐在KTV里,听着那欢快的、悲伤的、惆怅的、深情的音乐,我的心也随着歌曲的情绪起伏着。
炜要和我唱知心爱人,可是我正好不会。后来一起唱歌时,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旁边同学起哄,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唱歌。其实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种冲动,我想拥抱炜,来填补我们年轻时错过的遗憾。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就那么面无表情生硬地唱完了歌。
看着眼前陆离闪烁的灯光,震耳的音乐中,我静静地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慢慢地感受着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