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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我知道,所以是得了什么病?”
“不好说,十分罕见,在医学上从未出现过。你并没有得任何一种病症,机器扫描也给不出结果,但身体机能却是实实在在的进行着衰变。”
“……没有治疗方法?”
“仅以目前医学手段,毫无办法。”
“那……我是不是要准备后事了?”
“其实,也不用着急。你的身体据我们估测还能活上一年时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无法确定你的这种现象是否具有传播性,以及我们的确想将之弄清楚,所以,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想要对您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研究,不过您可以放心,这种研究不会影响到您的日常生活。”
男子坐在公园里,思绪也只能回忆到这里。
后面的那些内容不管他怎么绞尽脑汁去想,也得不到一个结果,只依稀记得,自己被进行了实验。
可是是怎样的实验呢?
详情并不重要,只是在那之后,他开始长生不老,如那些小说中写的一样,模样从那时起就未曾变过。
他不知道那些医生对他做了什么,因为他们已死,文献上也没有丝毫记载。
他活了很久,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慢慢老去死去,他也曾绝望过。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时间好像过去了百年,又或是千年,如今世界的变化很快也很大,他也不知走过了多少个城市。
他想要自杀,却又害怕着,哪怕有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着什么。
他叫郑永,一个早已无人知晓的名字,也埋在他的心底,越来越深。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前摆着一张石桌,整个桌面都被刻成了横竖线条交错的棋局。
在长椅上,他的身旁,放着黑白两子,很多,各自用着盒子装着。
在他的对面,石桌旁,则摆放着一个小板凳,也就静候有缘人来,来下一盘棋。
这样的等待已经持续了很久,至少仅在这座城市里就已经等了好几个月。
他就坐在这里,一直坐在这里。
不曾动过一下,也不曾进食过,仿佛他真的成了那所谓的神仙一般。
但他知道,他还是一个凡人,一个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秘密的凡人,一个想死而又不敢的凡人。
如今的世界,变化真的很大。
人们几乎很少再外出办事,都只是窝在家里,除了生了大病,或是父母死去,又或是有孩子出生外,基本上一个办公都在家里完成。
而且一出门就必须全身上下都戒备好,防止外面的各式病毒被带回家内。
因此,他这么在公园里守着,已经是有很多年很多次没人来了。
甚至就连街道上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或是车辆闪过,世界好像恢复了寂静。
而他是寂寞的,但却又乐此不疲,只有这样能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只是今天有所不同,从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年,他很年轻。
身上穿着无比厚重的黑色防护服,他看了一眼四周,这才朝着郑永走来。
“先生您好,您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在野外,没有任何防护服是对自己和家人生命的极不负责现象,请您移步,跟我去做下检查。”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他的面前。
郑永抬眉看了眼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指了一下石桌上的棋盘。
少年顺着他的手望去,对于这个石桌无比的好奇,他的脚旁,还有着一个小板凳。
他看着郑永将他自己身旁的棋子拿来,将黑子放在手中,伸了出去,想要递给少年。
“先下一盘,你我有缘。”
少年听到他的话,不禁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先生,这不是下棋的时候,现在是您的生命最为重要,我们先走,等回来再下也不急。”
郑永只是摇着头,说道:“你我有缘,当先下上一盘。”
说的很玄幻,手也一直放在空中,只是少年未接过他手中的棋子。
但他看郑永的神色又不似作伪,一张脸绷着,十分严肃。
他看了眼手上的表,时间倒也足够,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会。
他很是小心地接过了郑永给他的棋子,然后坐在了椅子上,触感冰冰凉凉的,许久未有人做过,也不知是否充满着细菌。
但此刻并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他对着郑永苦笑道:“先生,提前说好,我的棋艺很烂,只是这一盘下完,您得跟我去一趟医院,不管输赢。”
“好。”郑永应的很是果断。
两人就这样下了起来。
少年执黑子先行,郑永后手。
他的棋艺也并不像自己所说那般,每一步都下的无比精妙,虽不足称高手,却也在郑永所下过棋的人中能排上前几。
只是,郑永还是活了许久,这些年来,或许别的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什么变化,但唯独这棋艺,已经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
两人下的很快,少年输的也更快。
当郑永将最后一颗白子落下,彻底拿下胜局后,他睁大着眼,看着棋盘,有些不相信自己居然输的如此之快。
虽说他对自己有些自知之明,但还是头一次输的如此之快。
但也没有多久,他就缓了回来。
郑永已经是在慢慢的将桌面上的棋子收回,重新一一放进盒子里。
“先生,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少年这么说着,郑永点了点头,两人也就这样开始收起了棋子。
而后,石桌被留在这里,板凳也放在原地,两种棋子放在长椅上,郑永则和少年去往了医院。
“他身体没有一点问题,只是,你能确定他的身份吗?”医生坐在靠椅上,面前摆着电脑,少年在他的面前站着。
“嗯?什么意思?”少年感到不解。
“他没有户籍显示,排除他谎报姓名的前提下,那就是他是黑户你知道吗?”
“黑户?不可能吧,这年头还会有黑户存在吗?”少年摇头,表示自己不信。
“我们也这样认为,但考虑到新法的传播下,可能真的在很多年前会漏了一些人,所以才要问你能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医生的手在电脑上敲打着,然后一个页面从少年的眼前呈现出来,是郑永的照片,而下方,并没有他所熟悉的身份证明和个人介绍。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大街上碰到他的,毕竟每日打扫是我的责任嘛……”少年将自己看到和想的一切都对着这名医生说着。
他听后却是沉默起来,想了很久才开口:“这样吧,你先把他领回家去,外面还是危险的,等到我们向相关人员反应,再从你家给他做相关证明吧。”
少年想了想,也点了头。
就这样,他带着郑永住进了他家,只是那石桌上的棋局,仍放在那个公园里,只是还好,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去将之带走。
“要办户籍?”郑永对着少年开口着,这是他从医院回来跟着少年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嗯,说实话你这种情况在上世纪还挺常见的,只是没想到现在还会存在,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办户籍很快的。”少年吐槽着,又像是怕郑永担心时间太长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上个世纪还有一个人因为不愿办理户籍而被驱逐出境了,对这件事还是有些印象的。”郑永下意识的说着。
但少年却有些没有听清,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对了,你围棋下的怎么那么六啊,几下就把我给秒了,还是我第一次输的这么彻底。”少年也不纠结,带着好奇的说道。
“下的多了也就慢慢的会了起来。”
“这样啊,那您看看能不能教下我,我倒是也想挺有这么一手好棋艺的。”
“你想学?”
“嗯嗯。”
“很难。”
“我觉得我可以的。”
“行吧。”
少年跟着郑永学起了棋,只是白天少年倒是忙于各种杂事,晚上才随着他学着。
不得不承认,少年的天赋很高,从一开始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能稍微吃他一两子,这些进步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这时间的跨度却是越拉越长,户籍仍未能够办下来,这棋郑永也下的越来越没有那种感觉。
可少年不同,他已经将郑永彻底的视为了师傅。
根快,三个月的时间眨眼便过。
这天,郑永终于向少年辞了别。
他穿着少年给的防护服,在少年的挽留和依依不舍下离开了这里,又去往了公园。
这公园里的生物更少了,就连那些树木都变得有些干瘪起来,他坐在长椅上,穿着防护服,就这样坐了一夜,想了一夜。
第二天到来,少年从床上醒来,第一想法就是去找郑永下棋,但刚跑没有多久才反应过来,对方走了。
只是那棋盘还放在客厅里,保留着昨天下的最后一盘棋,他没有收起来那些棋子,倒挺想让它们就这样一直保存下去。
少年看着那棋盘发愣,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叮咚~”门铃响起,让这一刻的少年好像瞬间从梦中醒来一样,带着激动的跑向门边。
可一开门,却是自己熟悉的两个玩伴,失落不禁由心底而生。
“你叔叔呢?”
“他回去了。”
“回乡下了?不是说乡下已经被感染的不成样子,目前已经是不允许住人了吗?”
“我不知道。他执意要走,我又有什么办法,也许是想家了吧……”
话说,他的家到底在哪,那等了许久的户籍文件也才在数月后送来,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少年也知道了他的名字:郑永。
只是,恐此生再不会见了吧。
那张纸被放在棋盘上,就这样一直保存着,直到好久好久,才不见了踪迹。
郑永在公园里呆了一晚后,就打算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没有家,从很早之前就没有了。世上众人,皆生而有命,虽会死,却仍有其价值;唯独他,虽活着,却像个孤魂野鬼了。
他又不知道走了多久,至少现在,地球上的大多数生物都已灭绝,外人都传,太阳要消失了,人们要尽快寻找新的家园。
但这一切,却是与他无关。
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已经是破的不成样子,像是路边乞讨的乞丐,却也不愿脱下一刻。
那陪伴着他许久的石桌和板凳,岁月也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坐在一个房间里这是一个小的人类聚集地。
周围的人有意的将他这个古怪的人孤立。
他倒也落得清闲,还是那熟悉的石桌,只是他坐在小板凳上,棋子也摆在那斑驳的棋局上。
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人会下围棋了,至少这四周的许多人中没有一个上来与他对弈,而且都带着一种不解的眼光看着桌子。
时代在进步或是退步,他却只能守旧。
只是,他的目光此刻却不在棋盘上,而是看向那角落里的一个小男孩。
他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他身旁的人也没有一个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