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二〇一九年五月五日上午的某一堂大学专业课上,女孩坐在教室的第二排从右数第二个的位置,穿着一件紫色的外套。女孩知道,三尺讲台上的四十来岁的男老师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扎着马尾,带着耳机,头也不抬自顾自埋头写着东西的她。
就在前十分钟左右,女孩突然想要听一下花粥所有的歌,她想知道花粥的歌里还能不能找到一首比刚刚耳机里播放的山中客还要美的。
女孩听歌好像特别看重歌词和旋律,有时候听见一些低俗的歌词配着她喜欢的旋律,她会马上换歌,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写出这样的歌词,如果是为了标新立异也同样不可以被理解。女孩也很讨厌世俗化的歌词。她只是喜欢想象力,喜欢歌词背后美丽的景与事。女孩同样受不了那些平平无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的旋律,有时也受不了聒噪的音乐。女孩走在路上喜欢看长得美的姑娘和长得帅的男孩,但她只和有趣的灵魂做朋友。就像是女孩喜欢一首歌,一开始她很在意旋律,最后留下的只有其中词美的。这是骨与血的故事。
女孩刚刚的思绪完全飘出了这个九十平米左右的阶梯教室,她想到了好几年前,好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她有一点怀念星期天和妈妈一起买菜的时候了。从家里到最近的菜市场大概七八百米的距离,走完所有的步子也就十来分钟,可是这十来分钟却是女孩一周之中少有的感到轻松愉悦的时光。
路边有拉着小三轮车的小商小贩,女孩的母亲告诉她,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前面菜市场有摊位的。女孩认真的看了看,车上的每一片叶子都很干净,十分新鲜,色泽艳丽。这样多此一举只是为了迎合四十来岁和她妈妈一样的妇人,她们大多数往往喜欢“农民伯伯”的“绿色蔬菜”。还有一些背着背篓,手里拿着称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就住在这座不大城市的郊区,他们6点就得起床,收拾背篓,马不停蹄,要努力赶上今天最早的公交车进城。然后一个挨一个把那块有点污浊、有点泥巴的胶子口袋平铺在道路两旁。背篓里还有用过的塑料袋被团成一团准备迎接下一个客人。绿色蔬菜上有一点早晨的白色露珠,还有一点褐黄色的泥巴。黄色的梨子外皮上有好几块白色的渗汁的口子 中午一点过后,他们回去菜市场附件的早餐店买一两个馒头垫垫肚子,然后背上今天没有卖掉的蔬菜水果,驼着背,顶着白发,吃着馒头,疾步向前。他们要去赶午班的公交会家里吃饭。
女孩每次和妈妈来到菜市场其实是有点自豪。其一,环顾四周,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岁的孩子就她一个。女孩替她的妈妈感到自豪,她有一个愿意陪她买菜的女儿。其二,女孩的妈妈买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蔬菜在这家,香菇在那家,葱姜蒜在隔壁……她总能选着最合理的摊位买到最理想的食材。好多时候,她会在解放街的菜市场买蔬菜,然后穿过三个十字路口,去到一两公里远的顺河街市场买肉类。虽然女孩表现得不理解但是其实心里是有点小自豪,看吧,我的妈妈就是这么讲究的一个人。其三,女孩的妈妈和菜市场的叔叔阿姨关系好像都还不错,每个摊位都能聊几句,都会给抹去零头。女孩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商贩的营销技巧,这其实不重要,她只是单纯喜欢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短短寒暄,这让她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并且涌上她的脸颊。女孩结果摊位老板手里的口袋,说谢谢的时候总会笑得很甜,她希望给摊位老板带来一天的好心情。
提着菜,买了水果,有时季节允许,她们还会买一捧栀子花、白玉兰或者几根粗壮的腊梅,这些都是妈妈喜欢的花。聊聊近期的家长里短,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女孩把水果留在外面的餐桌上,把蔬菜提进厨房,然后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芒果台正在播大型古装剧花千骨,她看得很入神。
厨房渐渐传来了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她将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些,然后蹦蹦跳跳到了厨房。一边凑着身子看妈妈在干什么,一边积极让路,害怕被嫌弃占地方,被赶出去。女孩在厨房还是有一方天地的,清水池就是了,女孩只会洗菜。女孩是个急性子,妈妈说菜要多洗几遍,至少三遍,可女孩每次只洗两次。就像是帮妈妈清衣服也是两次。洗完菜,女孩便站在妈妈旁边看她切菜、翻炒、放调料……女孩时不时帮着剥几瓣蒜,递个调料瓶,递个盘子什么的。她时不时也跑去客厅,看几眼花千骨。她听见抽油烟机呼呼的声音突然停下来,便蹦跳到客厅,收拾好茶几,盛好饭,摆好筷子和杯子,一盘一盘小心翼翼端出盘子,摆放得整齐可爱。
女孩最喜欢在她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岁时妈妈做的饭菜了。不管是酱肉蒜苔还是紫菜蛋汤都一样下饭。
其实,女孩有点小洁癖的,她从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也不喝别人喝过的水杯。她觉得世界上最恶心的就是剩菜剩饭。在她十四、十五岁之前,她都不怎么碰那些东西,她以前帮妈妈洗过碗,洗洁精的味道她同样觉得恶心,每次洗完碗的手都要用香皂洗很多遍。
直到有一天,厨房窗外的树上长满了绿叶,开出了白色的花,风一吹,吹来了几只蓝色的蝴蝶。女孩站在一旁,看妈妈洗着碗。女孩突然问道,妈妈你不会觉得每天做饭,洗碗什么的很烦吗?妈妈很平静的说到,烦有怎么样呢,也得做啊。那天她才知道,原来妈妈讨厌洗碗,也不喜欢做饭 只不过是生活所迫,生命如此。
因为那天阳光很好,女孩的心情也和天空一样清澈,她暗暗发愿,愿自己可以帮眼前这个女人分担,愿她可以少做一点她不喜欢的事。从那以后她才知道,其实妈妈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只不过年龄大了一些,故作坚强。她和十六、十七岁的姑娘一样是长了翅膀的天使,是水做的。
后来,女孩在她妈妈某一年生日那天,送给了她妈妈一个玩偶。她想,其实妈妈也是女孩子。她想,以后妈妈的天真她来满足。她想,以后妈妈心底的柔软她来守护。她想,以后她会像妈妈照顾她一样去照顾那个叫做妈妈的女孩。
就在刚刚女孩看见了夭夭突如其来的表白。
现在女孩脸上的微笑,有点莫名其妙,还有点傻,周围坐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女孩现在连那颗小心脏都在微笑。
从女孩现在的位置望向窗外,因为刚刚下过雨,雾气有点大,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见一个红黄相间的褪色的烟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