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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新帝是谭晗钰的小师侄。
谭晗钰才堂而皇之地在松山山脚下建了个私宅。宅子大门口竖着写有“钰煜小轩”四个金光闪闪大字的大石头,宅院内的园林景致错落有致,山石水景、亭台楼阁,如诗如画。
屋内高大的木质门扇,门槛上雕琢着精美的祥云图案,气派十足。
沿着长廊向前走,可见一间间华丽的厢房。
那宅院初建成时还在京都城里轰动一时。皆因新帝带着浩荡人马去祝贺新宅落成。
知晓底细的人听着这“钰煜小轩”便是若有所思。不知底细的人都赞誉:“好名!好名!”究竟好在何处,都道不出所以然,只道宅主好命!
韩语雁虽然天生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却也并不懂武艺,只见过大街上摆的擂台,那些习武之人比武切磋罢了。
但她竟也能看出门口那四字上扑面而来的锋锐,每一笔都像是用刀或剑刻出来的,笔法苍劲,深入石里,每个字遒劲有力,沟壑深深,如天然雕琢。
那块石头也不像是从山上采来的普通石头,倒像是云母之类的原石,有人说那是大理石,也有人说是砚石,还有人说是从太行山上运来的千层石,反正她不懂,那石头通体漆黑,如墨水泼洒。
而四字却涂上金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据说字正是新帝手笔,名也是新帝所取。
而这地界原本都属皇家猎场的,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拿得到手的。
坊间传说一切皆因谭晗钰是新帝的小师叔。
韩语雁随娘亲来了一次“钰煜小轩”后,就懒着不肯走了,她太喜欢这里了。
娘亲是钰煜小轩的管婆,专管奴婢丫鬟厨房及主人盥洗等事宜,韩语雁便承了谭晗钰盥洗事项。
谭晗钰一年也就来住上一二个月,韩语雁就空闲得紧。
近期小姐又来小住,她便充实了不少,也活泼得如林间小山雀,小姐长,小姐短,开心的情绪深深感染了谭晗钰。
夜里,谭晗钰又做噩梦了。
梦里那人隐于黑暗,唯有那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向来非良善之人,想要之物便不择手段。晗钰,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男人的吻细细密密,如天罗地网,而她无处可逃。
绝望与爱欲纠缠,她只觉呼吸都不畅了,唯有一颗心跳动得异常。
她骤然从床上坐起。
窗外一轮明月,清辉落入房中,地上如铺开一层霜。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绵软地倒回了床上。
自嘲一笑,捂住了心口,那里跳动得厉害。
房中落针可闻。须臾,她呼吸慢慢平缓,脑海中那人的面容却越发清晰了起来。
谭钰晗和朱汀师侄关系的由来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五岁的谭钰晗被继母方氏卖给了人贩子。
那天,下午的时候才下了一场雨,天昏地暗的仿佛黑夜将至,可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待得那云收雨歇,天色便又放晴了。
到了傍晚,天边还燃起了火烧云。
方氏一手抱着谭晗钰,躲过那场雨,就匆匆来到一处街角,跟一矮胖的婆子嘀咕了一阵。那婆子从怀里拿出几张票子塞给方氏,伸出胖手把谭晗钰从方氏怀里接过。
谭晗钰小小人儿却也明白大事不好,拼命扭动身子,放声大哭,伸出小手朝方氏喊:“不要,我要回家,我要爹爹!”
方氏捏着票子扭头仓皇就跑。那婆子眼露凶光:“再哭再叫,把你扔去山头喂老虎去。”吓得谭晗钰憋着不敢哭出声来,人贩子正欲走。
“站住!”一声高喝,吓得人贩子一哆嗦,谭晗钰便从她怀里跌落在地上。
于是,谭晗钰便被杨鸿周所救,杨鸿周便是武林名师杨国昌之子,他“弓、剑、刀、石,色色冠群”,谭晗钰便拜在他的门下,视为亦父亦师的亲人。
杨鸿周门下弟子众多,个个武功高强。谭晗钰受到一众师兄师姐的喜爱,他们把她宠成了天,成了杨门众宠。
后杨鸿周又把武当派的武功心法教给了她,因着杨鸿周亦曾拜张三丰七徒“武当七侠”中的张翠山为师,才习得武功心法。
此心法虽是纯阳的武功,不适合女性修炼,但在杨鸿周的严格调教下,谭晗钰硬是把武功心法学得炉火纯青,不出五年,她便成了鸿周众多弟子中的后起之秀,尽管她还是个孩子,可功夫不比那些师兄差。
谭晗钰十岁那年,八岁的朱汀成了武当山陈晨的徒弟,算起来,是她的小师侄。那时,她和师父都住在武当山上。他那时名唤炜煜,师父说那名寓意辉煌显耀之人。
谭晗钰才不管他是什么辉煌显耀之人,只视他为顽童罢了,且还比自个儿年小两岁,瞧着文弱书生模样,功夫每每练得苦了,就哭鼻子,她就当他是弟弟,于是特别惯着他。
炜煜的师父陈晨当时二十五岁,他的妻子因难产死了,孩子也没能救过来。大师兄痛失妻儿,悲痛欲绝,性情大变,对徒弟炜煜就越发严厉了。
每次被师父虐练,他就找谭晗钰哭诉,寻求宽慰:“小师叔,今天师父又虐待我了。”
“大师兄这并非虐待你,对你严厉全是为你好呀。”谭晗钰装作小大人样教育他。
他耍懒道:“我不管,我全身疼,我要小师叔给我捏捏。”
没办法,谭晗钰只好给他捏捏肩背胳膊腿,直到炜煜舒服得睡着。
他们在武当山待了十年,朱汀和谭晗钰朝夕相处,两小无猜。
直到十年后,他要离开武当山的那一晚,他把她抵在墙角,不管不顾强吻了她。
“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接你的!”他喘着气在谭晗钰耳边轻声细语,极尽温柔。
谭晗钰惊得一时都顾不得害羞:“你,你怎么……”她本来想说小师侄,你怎能无视尊辈,冒犯师叔?
朱汀却再次吻住她的唇,尽数吞下她要说的话。
谭晗钰被吻得晕晕乎乎,初经此种事的谭晗钰,除了心狂跳,大脑空白,反应迟钝外,竟无它法。
好久才回过神来,运气一掌拍开他:“我是你师叔,你休得胡闹!”
“师叔又怎样?你又并非武当山真弟子,你是不过学了武当派心法而已。晗钰,你是我的,你不许逃。”炜煜脸不红心不跳,情话脱口就来,还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把她楼进怀里。
“不行,这不行,我会被师父打断腿的。”谭晗钰小鹿乱撞,出口却如是说。
“男欢女爱,关你师父何事?”
“我比你大,辈分比你高。”
“那又怎样,只要你情我愿,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相爱!”
谭晗钰感动了,她的眼里柔情似水。
朱汀默了一瞬,又说:“我马上要回去了,你等我,我会来接你的。”“你是不是即将成为天子了,民女怎么配得上至尊皇帝?”前些天,师父已经跟她透露过了,有意无意也告戒过她。
但是,炜煜才不管这些,他搂着谭晗钰又说了许多让谭晗钰心动不已的山势海盟。
懵懂的情一旦被捅破,便势不可挡。谭晗钰是喜欢的,也是情动的,她虽心有自卑,却还是满怀希冀的。
半年后,新帝真的如约而至,亲自上武当山,接走了谭晗钰,并为她一掷千金,打造了“钰煜小轩”。这栋明面上是谭晗钰所建的宅院,实则暗地里是新帝所建,是他金屋藏娇之所。
谭晗钰以为,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因他曾信誓旦旦说此生只爱她一人,等政局稳定,他一定接她回宫,让她成为她的皇后。
她心存感激,丝毫不曾怀疑,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何其有幸能遇见他。然幸运之神终究没能一直光顾她。
这些年来,朱汀一直没能把她接回宫。开始朱汀过来,总会在钰煜小轩住上一段时间,和她琴瑟和鸣,恩爱如夫妻。他百般宠她,却一再强调如今局势不稳,接她回宫还需时日。
忽一日,外面传来朱汀为巩固朝政,笼络人心,听从太皇和太后安排,不日将与相府千金魏娇韵大婚,并册封为皇后的消息,谭晗钰才知她的一腔柔情付诸东流。
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那天夜里,朱汀只带两名近卫来见她,深情凝视着她,却终是开不了口。
她自嘲一笑,复又捂住了心口,那里疼得厉害。
她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波澜压了下来,起身对着朱汀敛衽行礼,垂着眼眸道:“过去种种是晗钰的错,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却师叔师侄关系外,我只是一介平民,你却是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皇上您还是请回吧!”
这话与其是在刺朱汀,不如说刺她自己。
朱汀瞧着她这模样,只觉得心被人揪着的疼,他当初海誓山盟,如今却成了负心人,他想说我接你进宫,封你为妃,但他怎么忍心说出这种有辱她纯洁身心的话。
做妃子,对谭晗钰来说不公平,他也舍不得让她进后宫,成为那些嫔妃勾心斗角的牺牲品,即便她愿意,他也不肯让她受半分委屈。
可他怎知,现在他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谭晗钰觉得连呼吸都带着疼劲儿,然脸上却依然笑着,不细看是看不出这笑是染上了讥讽的:“皇上明日就要大婚了,可别误了这良辰美景,赶紧回吧!”
朱汀大婚当日,整个京都城都热闹无比,唯有谭晗钰这里,像是一个世外之地。
韩语雁细心地在替她梳妆,嘴却是没闲着。
“小姐,皇上他应是很爱您的,只不过他现在江山不稳,需要受太皇太后牵制,也属万般无奈。”
“是啊,确实是无奈之举。朝堂之上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谭晗钰闭了闭眼,一颗心再次变得空落落起来。
如今,离皇上大婚已是过去两年了,谭晗钰也已经有两年不曾见过他。每次他过来,她总是把他拒之门外,执意不肯见他,时间久了,他应也是失了耐心,不再踏足钰煜小轩。
毕竟他是帝君,怎会多次拂了他面还能一如既往地念着你?
天下女子哪个不想得到他的宠幸?
现在,她渐渐少去想他,就像是那人只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荒唐的梦境。
直到今日,她再次看到他,只一眼,便叫她瞬间被人抽去了浑身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