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歌晨

1

入秋的夜晚，路上的行人比以往要冷清的多。歌晨左手摸了摸脸上刚刚冒出一点的胡茬，露出小指上不合大小的戒指。一阵冷风吹过，他哆嗦了一下，便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外套，右手手指微微颤抖地把几近燃尽的烟头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看样子这有助于他抵御寒冷。

歌晨是一名外来务工人员，初中因打架斗殴而辍学，眉骨上的一条伤疤是历史的见证，而他很引以为傲。辍学没多久只身一人来南方闯荡，但因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一家普通的饭店做服务员。骨子里的不安分让他做的并不长久，如今他租着廉价的地下室，做着偷鸡摸狗的勾当。

此刻在人行道上的他，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差一刻就过零点，他见四周无人，便朝着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大众轿车走去。

歌晨把脖子缩进了外套里，双手交叉紧紧地抱着自己，跟寒冷的夜里赶路的人没有任何两样。边向目标车辆走去，一双在暗淡的月光下有着光芒的眼睛边往两边瞥。

近了，在到达大众轿车车门时，他停住并弯下腰，假装系着自己的鞋带。确认前后没人后，歌晨从外套内兜掏出一根铁丝，弯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多次的盗窃经历让他很是谨慎和熟练，再次确认没人后，便缓缓地把铁丝插进车门锁孔中，5秒，也许连3秒都没有，门锁里传来“咔嚓”的声音。他知道成功了，待得手后，便关上车门很是自然地走了。

2

夜里已经过了零点，街上显得空荡荡的，只有阵阵冷风卷起的垃圾在地上尬舞。偏僻的河边小路上，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独自走着，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脚步很轻，很慢。

“他竟然打我，他怎么能打我？！”女孩停了，慢慢蹲下，双手抱膝，把头埋于之间。

女孩的男友比她大近5岁，因为他，女孩早早就辍了学。为此父母没少打骂她，但这并未阻止女孩对他的喜欢，经常偷偷摸摸跑出来和男友约会。

女孩一直容忍着父母的打骂和亲戚朋友的异样目光，本以为可以在男友面前寻得一丝慰藉，让自己不会怀疑做出的选择。

但今天，就因为她又一次和他偷偷摸摸约会时，提出了在自己看来并不过分的要求。他竟然打了她，那重重的一耳光打碎了她的幻想，把她心里隐藏的委屈全都打了出来。

她哭着跑开了，而男友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上拉着她的手道歉，这更加让女孩心灰意冷。

……

女孩一直在哭泣，脑子里却不断响起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你这丫头，死在外面我也不管”，母亲声色俱厉的点着她的头说着。

“看，这就是张家的那个小女儿，听说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和别的男人乱搞”，邻居边走着路边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同时手还指着女孩。

“宝贝，我会一直疼你的......”“......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在家闹也就算了，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还不知收敛，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啪……”

女孩痛苦地捂上耳朵，似乎想把声音阻隔在外。

......

“噔”，女孩猛地站了起来，似乎蹲的时间太久，身子微微向后退去，但那双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却泛着光，脸色紧绷，一步一步向河边走去。

“噗通”，清脆的入水声，水花四溅。女孩的身体下沉的很快，在河水没到脖子时，一股冷风吹过，女孩打了个哆嗦。冰冷的河水刺骨，女孩瞳孔散去的光重新聚在一起，终究只有十五六岁，还是怕了。她开始挣扎，手脚胡乱拍打，喉咙灌满了河水，喊叫声时断时续。女孩绝望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恐惧。

“嗡”，双腋下传来一股力量。“不要怕，我拖你上岸。”声音颤抖、沙哑，此刻却犹如天籁。

3

河边的小路是回租住的地下室的必经之路，歌晨打开到手的挎包，一叠红色的钞票露了出来，看来今天收获颇丰，他很是高兴。

“救命啊......救命”若有若无的呼救声传来，在风的作用下很不真实。

毕竟是年轻人，精神还处于高度亢奋中，歌晨听到了这本该随风飘散的声音。

歌晨身子转了360度，在月光的帮助下看到了前面河中有人在挣扎扑腾。他心想：这么冷的天来自杀，真是不怕冷啊。一边想，一边自顾自地向前走路，看样子他并不想管这种事。

距离女孩的位置越来越近，呼救声也越来越真切清晰。风忽然大了起来，看来是冷空气南下到了这座城市。歌晨两只手搓着，脚步也重了起来。也许是搓手的力度太大，小指上的戒指竟然脱落下来。

歌晨定住了，女孩的呼救声还在耳边萦绕，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枚掉在地上的戒指，呼吸越来越慢，空气似凝结了下来。

......

“哥哥，这枚戒指送给你，妈妈说是银子做的，我就要过来了。”眼前的妹妹才不到10岁，小脸通红，很是扭捏。

“你傻啊，这是铁做的。咱家那么穷，哪来的银戒指啊。”那时候的歌晨也才刚刚初中，一脸嫌弃地接了过来，戴在了小指上，戒指有点松。

......

“哥哥，救我，救......我......”歌晨看着落水的妹妹，听着她一直叫“哥哥”，可是他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吓傻了般，全身冰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河面恢复了平静。

......

“妹妹......”歌晨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戒指，嘴里喃喃自语。他弯腰如同慢动作回放，捡起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呼吸也恢复了正常，就像打破了音障，河中落水女孩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到歌晨的耳朵里。

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歌晨头上，他身子抖了一下，满脸恐惧地看向河中折腾起来的水花以及渐渐看不清的女孩。跟8年前一样，歌晨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妹妹，她在挣扎，她在向自己呼救。而自己又是就这样呆呆看着，可是自己难道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还要眼睁睁看着妹妹淹死吗？

歌晨动了，他把身上的挎包扔在了地上，一个鱼跃蹿进水中，向动静越来越小的河面游去。

“不要怕，我拖你上岸。”歌晨的声音因为冰凉的河水而变得颤抖、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