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不再老去

《能否不再老去》

我躲在拥挤的人群里,恍惚之间,已过了二十个春秋。

我以前不怎么觉得时间过得快,也不怎么觉得人是那样地匆忙老去,而今我才发现,这世上啊最抵不过的就是日子。

今年的春节我回老家过了年,四年未曾回去的我那样欣喜却又有些近乡情怯。我其实不那么想回去,甚至有些抵触。因为我害怕面对离别。回家的日子格外悠闲,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听着愉悦的乡音,我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岁的年纪,孩童时代的记忆涌现开来。暗夜里的玫瑰,在北方的凛冬不会开放,但奶奶说我会。我从没有那样清楚地感受年老,也从没有那样直白地接触死亡,我不知道消逝的具体滋味,我好像只能明白它在书里的意义。然而,一切都会变的,一切都将随着季节旋转更替。就像飞鸟,树被砍了就只好在别处做巢;就像日落,雨时不来会在新的晴好的日子里显现。万事万物终将是随着日子改变的。

我本以为回到家会让自己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快乐自在,却发现多了一些惆怅伤感还有数不尽现实。家,开始逐渐充满了现实的味道,人和人之间开始建立起屏障甚至是围栏又或者是高墙。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常常盼望的就是新年,大年初一早上的新衣,还有大人们给的红包以及村头巷尾的鞭炮,红彤彤的春联,铺在地上的红色纸屑,所有的一切都美好感动。现在呢,过年回家的人变少了,新衣服也不在初一穿了,鞭炮声没了。年轻人睡到中午起来吃个饭继续躺着玩手机,而那些老人却坐在院子里落寞着沉思。

他们或许也在期待,那个小小的孩子扑进他们的怀里嚷嚷着去放鞭炮,或许在期待,期待会有人给他们暖暖的拥抱。

我第一次接近老去,接近死亡,是我的奶奶我的爷爷。他们开始想着分自己的积蓄,他们想着把儿女召在一起商讨着该怎样处理这一辈子的付出。我难过起来了,我爱的人们啊,怎么就老了。他们开始倒数着自己的日子,我们以十年计算,他们却以天来衡量。我爱的人们啊,老去了。我不想,不愿,我甚至害怕,恐慌,憎恨,我埋怨时间过得太快,我讨厌那样迅速,那样匆匆,那样急忙让我无可奈何。我只想他们永远存在,不是以消逝的方式,是以活着的样子,存在于我的生命里,存在于我的生活里,在我眼前,在我可以触摸到的地方。我想拥抱的时候拥抱,想撒娇的时候撒娇,累的时候靠着肩膀,开心的时候逗他们笑,我只想好好爱他们,以活着的样子。我不喜欢老去,不忍,不愿。

我害怕失去,所以我躲在人群中想要缓缓长大,有人会说我幼稚不懂事,可是,我只能用这种自我催眠的方式抵抗岁月的痕迹。我从来不害怕老去这个词语用在我的身上,我恐慌的是,老去这样的词汇会让我失去很多人。我仅仅只想以自己的方式拜托时间再慢一点,哪怕最后仍要分离。我只想和他们一起,我只想他们存在,那是我的光我的一切。我可以不拥有飞鸟,落日,我可以失去夏蝉冬雪,可我不想失去我爱的人们,我不想他们老去。我爱他们,所以我想要他们存在,以活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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