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父亲的爱情
奶奶着了急,四处打听适婚年龄的女孩子,不停为父亲的婚姻大事张罗着。附近的人家,对父亲的家境莫得清楚。几个儿子,一个不大的木头房子。所以,父亲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
奶奶偶然听说,住附近的大姨有个妹妹,于是专门问大姨,成功了许几担稻谷。真是个平穷的年代,几担稻谷的诱惑,就让大姨回娘家说媒。当年,母亲才15岁,当然是一口拒绝的。因外公外婆过世早,长兄为父,大姨问大舅,大舅断然拒绝,再穷,也不能让亲妹妹这么小出嫁。
那年代有说媒的礼节,就是媒人拿着一包糖,一瓶酒,接受了礼物表示同意,退回表示拒绝。很显然,大姨说媒以失败告终。
奶奶在家等着我大姨的好消息,结果自是失望。但我奶奶这人,盘算着母亲没有父母做主,继续进攻,成功的可能性较大。于是,就和我大姨谋划。既然是我大舅做主,那就先把大舅拿下。
所以,第二次出征,不再是我大姨一个人单打独斗,而是带上父亲,两个人浩浩荡荡说亲去了。
开始,大舅当然是严守自己底线,但终究抵不过父亲这三寸口舌,再加上大姨一旁加油助威,不断夸张,还有那几担稻谷的魔力,让大姨把这门亲事说得天花乱坠,五里十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虽然,母亲坚持自己的立场,可十几岁的姑娘家家,能有多大的反抗力量呢?加之,懵懂的母亲,对父亲虽不了解,但第一印象也还不错。所以,拿去的糖酒,暂时由大舅收下了。
既然收下糖酒,父亲就有了向爱情进攻的勇气。三天两头就往母亲家跑,见到能帮忙的事,那是抢着做的。听母亲说,当时的父亲,砍猪草,抢着干,坎柴,争着挑。
这天下之大,从古至今,男人追求女性的策略,如出一辙啊!
第二年,不满17岁母亲就和父亲结婚了。
那婚礼的仪式是什么呢?不知什么由头,母亲说起了此事。
母亲在快出嫁的前夕,听大舅和家人商量嫁妆事宜。大舅最后决定,做几台木制的衣箱。母亲听罢,不免失落,一般父母健在的,女儿出嫁做“十二台”,即衣箱,烤火柜子,洗手架,椅子等,总数是十二样。倔强的母亲最后和兄长说,啥嫁妆都不要。
而父亲这边呢?也填了几样新东西。给母亲买了两件新衣服,家里还多了一个蚊帐,对了,还有父亲身上多了件新衬衫。
这就是新婚夫妇婚礼,简单到极致的婚礼。
然而,过了几天,母亲发现,家里的蚊帐不见了,父亲的那件新衬衫也没了踪影,东西就这样不翼而飞了?纳闷的母亲追问父亲,父亲最后支支吾吾地说:“那是借大哥的,还回去了。”
当我还小的时候,听到母亲讲起这个桥段,我们都笑得前仰后合,一旁的父亲也笑,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尴尬。
我一直有个疑问,父亲16岁就高中毕业了,并且一有空就挑矿,或做些零工,咋就自己结婚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呢?
当然现在明白了,这个傻父亲啊,赚点钱,就一五一十交给了奶奶,给弟弟妹妹上学了,或是贴补家用了。
四、父亲与他的弟弟
我的叔叔,读高中时,因家里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学费,所以就没能报名。不甘心的叔叔就在走廊上听课。过了几天,父亲挑完矿回家,听奶奶说叔叔还未报名的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父亲就挑了一担米,带上刚发的工资,从家里向县城进发。这时,父亲才发现,自己连双鞋子都没有,于是干脆赤脚上阵,甚至还觉无鞋轻胜马。
就这样,摸着黑夜,迎着星辰,走在几十里的蜿蜒山路上,尽管汗水浸透衣衫,也不舍停留。直至下午五点多,才到达叔叔的学校。
从此,叔叔才得以堂堂正正坐在教室里学习。
然而,我这位阔了的叔叔,似乎早已忘记了哥哥曾经的托举。好在父亲这人不问过去,也不记自己的付出。
曾经也听奶奶说起叔叔这人,还在叔叔读小学时,爷爷从他们小学经过。有同学看见了,就告诉叔叔,那是你父亲,你怎么不打招呼?叔叔一看,这人头戴一顶破斗笠,身穿满是补丁的衣服,脚套烂草鞋,赶紧若无其事地说:“这不是我父亲,是我队上的某某”。
至于奶奶为啥要讲件事,无非就是教育我们“子不嫌母丑,犬不嫌家贫”的道理吧。
有时候,我在想,父亲这一辈子,没有赚过大钱,也没有干过大事,就是千千万万中最普通的一位农民,是否和他的朴实的性格相关呢?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然而,我就是尊重,敬爱这么朴实的父亲,因为这就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