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翻出了这篇旧文《包皮馒头》,大家看看吧)
(一位资深媒体人士评论说:这文字真接地气呀!包皮馒头,远去的回忆,亲切的记忆,甘甜的味道,生动的场景。读这样的文章,是一种享受)
包皮馒头
刚进腊月的一天,我家兄弟说,快该篜了,旧笼帽不能用了,今天去曲周赶个集,买个新笼帽。
篜,是我们这里过年篜馒头,篜豆包,篜菜包、篜年糕的简称。一进腊月,农村就有了年味,脸上挂满喜气的邻居们,特别是妇女们,见了面都会互相问,恁家啥时篜?篜多少面?篜啥馅?因为谁家篜的时候,邻居都要互相帮忙,知道邻家啥时篜,就好安排自家的时间,邻家篜的时候能去帮个忙。
现在生活富了,不缺白面、不缺菜、不缺肉,过年蒸馒头、篜包子不发愁。但在我的儿时记忆里,过年篜馒头可是大人们一件上愁的事儿。我们这里低洼盐碱,土地瘠薄,“只听蛤蟆叫,不见粮归仓”。尽管高粱产量不高,但耐碱、耐旱、耐涝,是这里的主要作物。好一点的地也种些小麦,但一亩小麦也就收几十斤。生产队的时候,过一个麦天,一口人分不了三个月的口粮,一般年头,也就分五、六十斤小麦。小麦少,人们平时舍不得吃白面,逢年过节,来了亲戚,才吃顿白面。那时候我上走读学校,中午带一顿饭,就拿上俩高粱窝头和一块咸菜。偶尔,家里人走亲戚剩几个馒头,第二天拿着馒头上学,连块儿咸菜也不用带,干吃馒头也很香。麦收天,干活儿累,人们顶多吃上几天白面馒头,或者白面和高粱面做成的花卷子,就算改善生活了。麦子收完了,就要换饭吃纯高粱面做的窝头了。那时候,人们喜欢端着碗,凑在街头的饭场吃饭,见谁拿着窝头吃,就说:“哈,恁家也换饭了!”
我们这里过年有个习俗,外甥去姥姥家拜年,要带上一竹篮子大个的圆馒头。亲戚来拜年,不管一两个,三五个人,上饭时都得端上一大筐子馒头,吃不了,剩下,但不能少上。所以,我们这一带民间有个歇后语:“傻女婿座席——撑着了”,就是说傻女婿看桌上馒头多了,不知饥饱,使着劲儿吃,撑坏了肚子。既然有这个习俗,人们过年篜馒头,尽量多篜一些。白面少,还要走亲戚、待亲戚,人们就想了一个办法,做成外边是白面,里边是高粱面的包皮馒头。
在“瓜菜带”的年代,在一年要吃国家半年“返销粮”的困难时期,看起来光鲜鲜的包皮馒头,是那个年代我们这个贫困地方的人们想出来的一个无奈的做法。后来,随着时光好转,小麦收多了,也就没人再篜这种包皮馒头了。一位从那个年代来的邻居说:“现在白面不缺,高粱面倒成了稀罕。以前的包皮馒头把高粱面搁里边,现在要是篜几个外边是高粱面,里边放白面的包皮馒头,一定比净面的白面馒头还好吃”。
(此文刊登在2016年3月5日《邯郸晚报》《新闻周刊》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