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苏兰时,她化着很浓厚的妆容,穿着一件若隐若现的浅色紧身包臀短裙,和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 手持一根烟正在若有所思地吞云吐雾。
那天的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刺眼。无比喜悦的她冲我喊道“艳艳”是我呀,你忘啦,我们以前还是小学同班同学呢。我淡淡笑了笑说:是你哦,越来漂亮啦,然而内心却对她多了几份反感之情。要知道在这片乡土气息浓厚的农村里她的穿着打扮格格不入。简单问候几句后,我便借口家中有事就逃之夭夭了。
回家后,我跟妈妈聊到了她,我妈一脸严肃地跟我说:别跟那种女孩玩,你看看她那样,就知道了。我搂着母亲满脸堆笑地说道:您呀,放心吧,我是不会与那种女孩同流合污的。
你一句我一言中不知不觉,天色己渐渐暗了下来,粗心的我忘了今天还未买晚饭菜便提着菜筐径直往菜市场奔去,走进菜场我无意中听到几位妇女在窃窃细语,其中一位胖大嫂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们知道吗?老苏家的那个苏兰带着一岁多的女孩回来了,听说她这几年根本没安心工作,一直在给别人当小三。现在被人甩啦,没人接盘又来祸害娘家人了。更劲爆的是隔壁黄麻子一直钟意这个苏兰,昨天竟然向苏家提亲了,黄麻子也真是傻得可以,竟然替别人养小孩,说完一阵哈哈大笑。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忧,说起黄麻子方圆十里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小父母双亡,因为没有多少知识长年在工地上做些体力活来维持家计,空闲的时候会做些扫把去赶集市场卖。赶集时,我经常会看到那个满脸黑麻子,眼睛似乎永远张不开似的,眯成一条缝。嘴巴也有一点歪斜,有时说话会有些含糊不清,口水常常不自觉地往嘴角流下来,看着让人很倒胃口。不少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想到这里,我不禁替她难过而又无可奈我何。
其实在这期间苏兰也曾抵抗到底,但父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让她明白其中利害。农村老人的思想一直很封建,理所当然地认为女人未婚先孕并生下小孩,是件极其羞耻的事情,并且女人迟早要有一个安稳的家庭。为了终止外面的“流言蜚语”,为了女儿有一个美满的未来,不得不出此下策。苏兰也明白这段时间以来,不少邻居在她背后说三道四,双重压力下,苏兰勉为其难地应允了。
苏兰出嫁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看热闹的人也特别多,屋前的每一角落都站不了脚。我拼尽力气挤到人前,看着黑得跟炭似的黄麻子,瘦弱的身体穿着一件白衬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及一双布鞋,摇摇摆摆地骑着一辆自行车欢天喜地的来到苏兰家里接亲,望着他的行头让人忍俊不禁。同样苏兰还是化着如她所说的烟熏妆,一条紧身“的连衣裙把她性感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
下车后黄麻子喜气洋洋地去牵苏兰的手,不料苏兰一脸嫌弃地推开了他,正眼都不曾瞧瞧他,自顾自地牵着孩子往自行车方向走去,尴尬的黄麻子迟疑了一小会,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径直往前走。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这种无爱的婚姻对于他们彼此来说,是福还是祸。
果不其然婚后的苏兰没有多大改变,如往常一样化着浓妆,穿着性感暴露,脚踩高跟鞋,手持烟火在各个街道闲逛。麻将馆里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和小女孩的身影,有时候连饭都末按时吃。黄麻子心疼她,空闲时会做一些可口的饭菜,自己都来不及品尝,便马不停蹄地奔向麻将馆,但苏兰似乎并不领情,每次都只是用余光瞥向一边的黄麻子,冷冷地说道:就放那吧,我一会知道吃。憨厚的他连声说道:是,是,是。
白天苏兰泡在麻将馆里,晚上小孩放在家里让黄麻子照料,自己则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歌舞厅里与不同男人周旋。每天晚上黄麻子都会花几个小时精心地熬些营养白粥等待K歌回来的苏兰吃。
一碗看似不起眼的白粥,却让小孩变得更加健壮结实,让苏兰变得越发光彩照人。
很多次在那条小路上,都会看到黄麻子嘴里哼着小曲,手里提着不同的玩具,小衣裳,零食,往回赶。原本颓废的黄麻子似乎变得有些精气神,弯曲的腰杆也逐渐变得挺拔。
憨厚老实的黄麻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穿梭在工地与家之间,无论风吹雨打,天寒地冻,酷暑炎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那双青筋暴露的双手,推着装满砖头的板车,拼命向前进。用他瘦弱的身体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家。
一天下午我路过他家附近时,看到黄麻子满头大汗地正在种小树苗,疑惑的我不仅问道:你没事,干嘛种这么多小树呀,有什么秘密吗?眼睛眯成一团,晒成包拯的他,嘴巴一张一合好不容易挤出来几句话说:苏兰年轻,我得给她和孩子一份保障,哪天我老了,树也长大了。说完笑了笑,本来面目丑陋的他,笑起来更加显得面目狞狰。但此时的我,觉得他是那么的亲切可人。回头我看到角落旁的苏兰心事重重,她的眼睛里有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
苏兰还是如往常一样奔波于麻将馆和歌舞厅之间。身体一直欠佳的她,在一次麻将馆奋斗时突然肚子疼得直不起腰,牌友迅速地把她送往医院后,则向正在工地上拼命的黄麻子报信,心急如焚的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活,不顾背后老板的呼喊,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连脚下的一只鞋子掉了也浑然不知。赶往医院后,黄麻子“向医生询问苏兰的情况,当医生向他说道:你老婆是宫外孕,因为送得及时,己脱离危险。
如释重负的他瘫软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一遍遍自言自语地说道:幸好没事,幸好没事,如果你有事我也不会独活。边说边像弹簧般似的跳起来飞快地往病房内走去,来不及开口的黄麻子紧紧地握住苏兰的手,放在自己胸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最爱的女人就会从身边溜走。苏兰淡淡地说道:你真的爱我吗?他把她拥入怀里,柔情地说道:傻瓜,你是我老婆,我不爱你,爱谁呀。你病了即使倾家荡产也得治呀,苏兰接着问:那你病了呢?黄麻子很干脆地说道:那就不治了,太费钱,我不想给你太多压力了。苏兰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他,久久不语,晶莹的泪珠在眼圈滚动,眼神里有感动,愧疚,还有不易察觉的柔情。
身体复元后的某一天,我在街道口远远地看见容光焕发的苏兰手里提着一件很贵重的礼物,买了不少肉食之类的,风风火火地往家赶。心生困惑的我便询问她,苏兰笑笑着说:今天是我家黄麻子过生,闲着无聊给他做些好吃的,顺便给他买件衣服。说话期间眼里己多了几份柔情。
那天苏兰特意把那件白色的衬衫拿出来挂在最起眼的地方,想让他下班回来第一时间看到她精心为他挑选的生日礼物。然后走到厨房为他做着最爱吃的肉食,边忙活着边想着,他回家后的惊鄂之情,想着想着苏兰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一切来得刚刚好的时候,胖大娘风尘仆仆地赶到她家门口,大声说道:兰兰,不好啦,你家男人在工地受伤了,伤得特别重,你快去看看吧。胖大娘不仅人胖,声音粗扩得也震耳欲滴,事情被她这么一吆喝,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苏兰听到这一消息如五雷轰顶,急急忙忙地往工地跑。但黄麻子来不及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就离开了。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很大,大得让人睁不开眼。苏兰紧紧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雨水混合着泪水把她好看的妆容摧毁得面目全非。她哭喊着说道:早就让你别在工地干活,你偏不听,干就干呀,为什么要独自离开。你走了,谁会精心为我熬那碗只属于我和孩子的白粥,谁会在每一个晚上为我亮起那盏明亮的灯,照亮每一个黑夜。谁会在我生病时,无怨无悔地照顾我,,在我难过时,谁又会为我擦拭眼角的泪水。泣不成声的她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穿过大街小巷只为给你买一件合身的衣服,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只为给你一个惊喜。你是否又知道,我己有了咱们爱情的结晶。边说边不断捶打早己失去气息的他。那天围观的人很多,却没人愿意去拉扯她一把,在这个以色看人的世界里,别人早己被她的外在所"迷惑”,她的"坏”早己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
黄麻子逝去后,常常会看到苏兰在自家槐树下发呆,她卸去了曾经最爱的妆容,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性感着装,脚踩恨天高的她,也换上了普通的平底鞋。素面朝天的她脸上多了几份苍桑,朴素大方的着装显得更贴近生活,更平易近人。槐树下的她望着我,忧伤地说道:艳,他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来了。看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她,我眠了眠嘴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受伤的她,走近后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那天的天气很炎热,热得让人透不过气,而她的身体却很冷,冻得让人瑟瑟发抖。
再次看到苏兰时,她己从悲伤中走出来,她用赔偿金开了一个小小的店面来维持生计,旁边的小女孩长得跟她一样美丽动人。现在的她每天穿梭在店铺与孩子之间,而麻将馆,歌舞厅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N年过去后,苏兰一直未再成婚,如她所说认真经营店铺,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成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事业。而店面招牌就是黄麻子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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