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藤

我家楼顶的阳台上，有一小块花池，不到2平米，当初也是看中上面有层阁楼和这个小阳台，才买的这房，再就是离上班的单位近。

修这个花池的砖匠师傅，是我一个小女友的老公，手艺极好，只是做的有点小了。

那天我不在家，也没有交待要做多大面积，只说砌一个花池，结果，做起来太小了，大哥说，这像个水沟，又重新做了一次，但还是有点小，女友老公意思大概是多留点空地比较好吧。

为了让我能在这个小花池里种上花草，大哥让一个乡下的朋友，从田地里装了几编织袋泥土，背上楼，倒进花池，一起花了200块钱。

那时正值秋天，撒了一把太阳花种子，先试下，看看能不能长出来。

十几天后，确实长出了小苗。不久，中秋节来了，又种了一些大蒜，苗都长起来了，只是蒜头很小，大哥说，这土不肥，得施点肥。

为了去找有机肥，我每天拿几个方便袋，带着小铲子，去公园的大树底下，挖那些腐殖质土，我知道这种土是很肥沃的，一袋袋吭哧吭哧提上楼，渗进花池里，又开始了一波新的试验田种植。

开始，种啥都能长出来，只是结的果不太好，花朵开的很秀珍，菜苗也是麻杆细腰式的，怎么也看不到郁郁葱葱的场景。

后来，连精神萎靡的菜也长不出来了，花苗也是开一季死一回。

只有一棵长青藤，长年青绿，枝枝蔓蔓，爬到了房顶的瓦片上，再垂下屋檐，飘荡在墙体外，风吹不断，雨打不掉，雪冻不死。

大哥说，这地方不行，阳光都被遮挡了，不能直射。因为上面还有一层玻璃，挡雨的，这小台就是一个有顶的阳光房，三面都是墙，只有前面一面是透光透气的。

很长时间，花池里都是空闲的。

前年老妈来了以后，又开始侍弄花池。她把里面的土全部挖出来，加上一些复合肥料，重新搅拌后再放进去。

春天的时候，我移栽了一棵绣球花，还到市场上买了20棵朝天椒小苗，心想能长出来1斤辣椒就超值了，因为小辣椒超级贵。

我只负责买苗，剩下的事全交给了老妈，让她去消磨时间吧。

老妈很会种花种菜，她在老家也喜欢养花，她养的迎春花，能开好久，绣球，文竹，还有四季桂花，吊兰，君子兰，样样都鲜活，比我养的还要好。

打理这个小花池，慢慢成了她每天的的主营业务，吃过的鸡蛋壳，她都一个个倒下来，放在花苗根部，捡出来的烂菜叶子萝卜皮，她都埋进土里做肥料。

只是辣椒苗还是不适应，只活出来了二、三棵，到秋天，有一棵上面结了20几个小辣椒，我舍不得摘下来，一直让它们挂在枝上，好似一个个小红灯笼，直到有一天，辣椒苗几乎要枯死了，才摘下来，一大巴，炒了一小碗肉丝，特香辣。虽然买苗的钱都没回本，但也给老妈带来了营生，每天有个盼望，值了。

老妈给花浇水，不像我，只在早晚才浇，她说，不干早晚都不用浇，有时她中午也浇，我说中午不能浇水，老妈说，谁说中午不能浇，老天下雨，什么时候还挑时间下？，早中晚想啥时下就啥时下，外面的花草树木，不是都得接着，也没见到哪个被浇死了。我想想也是。

曾看到林清玄先生写的一篇文章《桃花心木》，桃花心木是台湾一种很特别的树，树形优美，高大而笔直，有的能长到几丈高。他说他家附近有一个种树的人，过一段时间，就会去给树浇水，顺便拿一些树苗，补种那些死掉的苗。他很奇怪，为啥种树的人，不天天去浇水，更奇怪的他每次去的时候总会带几株树苗来补种，他怎么知道有树苗死了？起先以为他太懒，有时隔那么久才给树浇水，但是，懒人怎么知道有几棵树会枯萎死呢？后来以为他太忙，才会做什么事都不按规律。但是，忙人怎么可能做事那么从从容容？

于是有一天他忍不住问种树人，到底应该什么时间来？多久浇一次水？桃花心木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枯萎？如果你每天来浇水，桃花心木苗该不会枯萎吧？

种树的人笑说：种树不是种菜或种稻子，种树是百年的基业，不像青菜几个星期就可以收成。所以，树木自己要学会在土里找水源，只是模仿老天下雨，老天下雨是算不准的，它几天下一次？上午或下午？一次下多少？如果无法在这种不确定中汲水生长，树苗自然就枯萎了。但是，在不确定中找到水源、拼命扎根，长成百年的大树就不成问题了。

如果每天都来浇水，每天定时浇一定的量，树苗就会养成依赖的心，根就会浮在地表上，无法深入地下，一旦停止浇水，树苗会枯萎得更多。幸而存活的树苗，遇到狂风暴雨，也会一吹就倒。

当看到种树人这一番话，就自然想起老妈说的话，中午也是可以浇水。

如今，暑往寒来，阳台上的长青藤，依然还是青绿如夏，它的根系非常发达，至少有好几米长，弯弯绕绕，全都深深地扎在小花池的泥土里面。

其实，不只是花草树林，人也是一样，在不确定中生活，能比较经得起生活的考验，会锻炼出一颗独立自主的心。在不确定中，深化了对环境的感受与情感的感知，就能学会把很少的养分转化为巨大的能量，努力向下扎根，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