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从前有一种鸟,它没有脚,所以它只能不断地飞啊飞啊……
直到有一天它累了,停了下来。
然后,掉到海里。
然后,就不知道有没有然后了……”
然后有朋友说:
老实说,我从没想过这个故事还可以有这么一个喜人的结局。
就像那些看似自由的人却总是被自由所束缚一样,我的睡梦一直以来也总有一群打不完的蛇前来搅局。
只是还好,我从未停止抵抗,虽然它们前仆后继,源源不绝。
直到有一天,心显疲乏,胃疼胸塞……精力明显难以为继。
彼时,我突然明白自己和抑郁的这场战争需要一个更大的战场。
于是,我出门了。从贵阳到大理,到香格里拉,到德钦……
一路只是顺从,没有为什么的质疑,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指引。
也许,只有雪山的纯净才可以让那些蛇无所遁形。
又也许是因为我欠卡瓦格博一个五体投地的景仰。
反正不论如何,我在雨崩见到了梅里。
有人说:“不去天堂,就去雨崩吧!”
天堂我是不想去了,怕那看大门的不让进,毕竟坏事干多了的人,内心总会多少有点忐忑———当然,畜牲除外。
在香格里拉时,我遇见了一个老头,他姓徐,今年五十有一。
我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于是就顺带拐了他。
在飞来寺的酒店里,我向他描述雨崩的美景,仿佛自己亲眼所见。
一开始,他内心很坚决,他说他膝盖有毛病不能去。
于是我循序渐进。
我说:“我们可以先走一段,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
他说:“这貌似是个不错的决定。”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滚出温暖的被窝,跑到冰冷阳台。
我们拍了张照,假装看见日照金山,却真去徒步了雨崩。
全负重,还不要马匹,还那么大的雪……
俩人一把年纪还装B到这份上,也是醉了。
一路上,眼睛都在天堂,美景如画卷般迷人。
只是身体,仿佛在地狱。
也许这就是老天所谓的公平:眼睛和身体,总有一个要在地狱。
我们一路都在唉声叹气和惊喜不已中交替,直到遇见了一位老大爷。
他来自洛杉矶,今年76岁。
他一路前行,虽然走得很慢。
他说:“你们着急,先走,我慢慢来。”
我幡然醒悟,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都不急,我急啥呢?!
果然,不急的旅行,才有悠然自在的乐趣。
每当思绪平复,内心充满宁静,时光开始变慢。
它在乡林间幻化成风,轻拂冷杉的燥动。
它在山涧里超脱成泉,默默地养育着天下苍生。
时光它抖动经幡,唤醒了众生百态。
时光它修行成空,纳万物而容风情万种。
我们卸下了包袱,像个孩子般追逐。
一个个精心修圆的雪球开始在彼此之间横飞,撞上了那个谁谁谁的头或者身体,然后炸开。
我们开始学会用笑声来回应现实的冰凉。
也许我们一直都会,只是太过麻木了而需要唤醒。
人类终究不是神,受不住孤独的高冷,所以我们不该离自然太远,因为太远了就会不自然。
我们会沦为异类,身处颠狂而自诩正常。
我们会在物欲的横流中迷失。
我们会因无视和无知而自大,我们会以为自己是神,或者至少被神所眷顾。
然而没有,神从来都和我们保持着距离。
它视天下众生都如己出,它从不偏袒,它公平得如同完全自愿的交换。
我们就这样在神山之间穿行,自由得如同鸟飞在林。
我们前进或者驻足,只因为一句我愿意。
我们不求神,但心怀敬畏。
我们知道神无处不在,但欲求它不见。
别问我为何而来!我何都不为。
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所以你不来,我只能去你那,顺着每一个你踩踏过的足迹,仰望你所仰望过的天空,感受你所感受过的大地。
我相信今生我是一只无足鸟。
来世我会是只鱼。
虽然自由不是我的名字,但它却是我一生的追求。
再见梅里,不为求神,只为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