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观后感
我曾经向很多人问过,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们给了我很多的答案,各种各样,有的让我莫名其妙,有的让我啼笑皆非,但是我差不多都忘了。除了一个例外。
知道这个电影是在去年期末的时候,看到人人上面别人分享的陈奕迅翻唱的《等你爱我》,后来又看了电影的预告片段。之后我完全没有想过要不要去看,而是一直在想我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去看这个电影。后来这首歌听多了,慢慢感觉其实并没有陈明那个版本的情绪在里面。
其实我是想在二月十四那天去电影院看的,就是算一个人。但是那天的电影院很满,那天的街道很满,那天整个城市都很满。我最终没有能够买到票,于是自己坐车回家了。其实今天很不是个看电影的时间,因为在白天很累很空洞的奔走之后我本来想去教室看高数的,但是可惜吃坏肚子了,而且心情有些莫名的低落。那就听听歌吧,听到因为爱情的时候想起硬盘里面昨天别人拷给我的《将爱》,那就看吧,虽然看过的朋友评价都不是很高。当打发一个拉肚子的晚上吧。
姜文说过,电影必须是紧凑的东西,节奏一慢,他就无法忍受。于是他的电影里面是各种层出不穷的戏剧冲突。《将爱》在第十分钟的时候把我抓住了,好像比《让子弹飞》还快一点,就在《好久不见》的歌声出来的时候。这个电影并没有多么连绵起伏的剧情,而且在看过预告片听过看过的朋友评价了之后,我对剧情基本都是了解的。但是它还是在十分钟的时候抓住了我,用一种你情绪中最遥远也最接近的情绪抓住了我。
这是我看过的第一部平行的三段式电影。看过的人都说它说了同一个故事在十二年之后的三种可能性,其实远远不止三种。
三段的每一段之后都有一些情侣在叙说他们的故事,那些都是十二年后的故事。我甚至比看电影还仔细地在看那些情侣的简介字幕,看着他们的职业,他们的年龄,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用望远镜在看一个个遥远的世界。隔着屏幕陌生而且无关的人们在说着各自的故事,就像别人隔着屏幕看陌生的我在写着我的文字。杨峥住在神秘树的时候一定觉得,如果没有望远镜,文慧永远不会再在自己眼前这么近的地方,就算每天都住在一个房子里面。但是他拿着望远镜的时候,他却是在相比以前每天这个时候离文慧最远的地方。我记得王朔在《动物凶猛》里面说过一段话,大概的意思是,写文字就像是一个裁缝在做衣服,这个裁缝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量你的腰围你的袖子长度你的领子宽度,但是无论他怎么量,从他开始为你缝这件衣服的第一针开始,他做的这件衣服就开始跟你身体真实的尺寸相差一丁点,等到他做完之后,这件衣服已经完全不是一件合身的衣服了。他说这就像他写出来的文字跟他脑子里面原本想的东西之间的关系一样。我觉得这话多多少少有点矫情,但是不得不说,我也时常矫情地这么想。透过屏幕看陌生的我写的东西,就像透过望远镜去看一件完全不合身的衣服,你永远也看不到真实的尺寸。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恰恰却是你觉得你自己离这个真实最近的时候。
有人觉得,就算不是真实尺寸,至少这件衣服能做出来就挺好的了。《动物凶猛》不是挺好一小说么,要真能百分之百按王朔脑子里面最根本的那个样子写出来说不定就是《植物凶猛》了。如果你这么说我真的只能拿望远镜看着你,然后笑笑。我只觉得,王朔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他最开始想表达的是什么了。
第二个片段在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像我那些看过电影的朋友说的那样觉得只不过就是个笑话,甚至是有点低俗的笑话,将戏剧冲突放在最低俗等级。而且,所谓的红色高跟鞋,根本就是个欲望的代替符号而已。但是(你一定知道我要说但是)到了结尾,文慧编了一个杨峥是精神病的借口,让警察把杨峥从飞机上留了下来,他们在机场最后的对话让这第二个平行的片段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我开始觉得红色高跟鞋代表的是真正的美,代表的是在三十岁离了婚的低矮狭窄而且孩子吵闹的房子里面所拥有的或者至少期待自己还拥有的那种美,代表在像上海这样的巨大如怪物一般的城市里面在车水马龙的夜晚开一辆喷着可笑油漆的小面包车里所拥有的或者至少回忆起自己拥有过的那种美。我在这里用了很多形容词,用了很长的句子,但是我没办法说清楚那种我还没有经历过的东西。不过我可以想象,闭上眼睛听一会《好久不见》。我觉得电影想表达的是,十二年之后、到了中年之后,爱(而不仅仅是爱)已经不像当年的校园爱情那样像一株在旷野破土出来的萌芽,虽然稚嫩但是却可以肆意滋长。它已经变得像一种模子里面养出来的盆栽,你长出来的根,如果不在模子里面,必须全部剪掉,你长出来的叶子,如果不是模子的形状,必须全部拔掉,因为你的人生已经被你年轻时候的所有经历、所有选择所刻画出来的模子套住,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在家里在屋子里继续长着的。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悲哀,这个世界里的萌芽不移植到盆栽里面,不放在屋檐下面,是根本不能长大的。我听别人在感叹这种悲哀,但是我觉得悲哀不悲哀不在于眼前定型的盆栽,而在你形成这个套住你自己的模子的时候。我们还不是中年人,所以不知道中年人的爱情会是怎么样,但是我们在形成自己模子的时候,我们可以决定我中年时候的爱情是怎么样,从现在的每一个选择从现在的每一个坚持从现在的每一个放弃开始。
也就是说,现在仍是一个红色高跟鞋不是唯一而且突兀美感的时刻。
第三个片段我承认到杨峥空握手机带文慧听波尔图的海是时候我的眼睛是湿润了一下,当然这个中间有陈奕迅《等你爱我》歌声的催化作用(顺便说一声,到这个时候,我已经觉得就算陈奕迅这个版本没好过陈明那个版本,但是也不差于了)。不过第三个片段被很多人好评的风景和用光并没有引起我的太大共鸣,也许是我这个人对美景天生不如对美女那么热衷,笑。或者是因为第三个片段让我想起了另外的一些电影。杨峥留下的手机里面那些关于海是录音让我想起了大二选修课时候老师放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里面女主人公留下的那些磁带。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像我一样忽视那些法国美景而去单单羡慕那些录音文件。那是每个人一生唯一一次的故事之后,他每年悄悄放在这个故事的墓碑上面的花。而让我羡慕的,是这个唯一一次的不可重复而且已经结束的故事固化成了可以握住的东西留在了故事参与者的生命里,让他可以在每次想起时都可以用手指感觉,甚至用耳朵感觉。有多少人的故事,一生唯一一次的故事,在很多年想起的时候,只剩下不可触摸的空气了呢?这个波尔多的故事里面理所当然地出现了红酒,而且出现了很多很多次,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叫《杯酒人生》的电影。在那个电影里面,男主角是一个作者,拥有对葡萄酒无比敏感的味蕾。在他前妻将要跟另外一个人结婚的时候,他陪着他最好的朋友(完全不懂酒满脑子女人的肌肉男)开始了一个星期的旅行。他们去各个地方各种口味的葡萄酒厂,喝各种各样的酒,他一点一点地说着各种红酒所品出来的不同味觉,并且比较着它们和自己家里藏着的那瓶红酒的差别。后来他们经历了一些荒唐的事情,结束旅行之后他的朋友就结婚了,男主角的前妻带着已经结婚的新丈夫也来参加了这个婚礼。然后,他带着藏了很多年都舍不得喝的那瓶最好的酒,来到路边炸鸡的快餐店,就着油腻腻的炸鸡一个人大口喝完了那瓶红酒。所以我总觉得,在《将爱》的第三个片段里,杨峥的离开不是因为潘肖也不是因为大象,甚至也不是因为文慧,而是因为那天晚上的那些葡萄酒,让他彻底的醉了。人一旦醉了,就不会再有敏感的味觉,那么就算是珍藏很多年的好酒,也不需要在什么特别的时候跟什么特别的人喝。
喝醉可以不跟酒精有关,喝醉可以是人最清醒的时候。人往往在最清醒的时候放弃自己以前怎么样都不愿放弃的东西。
十二年前这个故事叫《将爱情进行到底》,是一个完整的祈使句。十二年后这个故事叫《将爱》,看起来像一个填空题。现在的你,要将爱怎么样?张一白通过电影讲述了三种可能性,实际上却在询问这个填空题的答案。人们有无数种答案,于是人们望远镜、红色高跟鞋或者葡萄酒。
开头我说过我还记得一个例外,我是准备在结尾说出来的,但我却在写这篇又长又空洞的观后感的过程中忘记了这个例外,又或者,其实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