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了
很突然的,她就走了,晨起睡醒坐在被窝里,悄无声息的坐在那儿,一句话没说,一个难过的病灾都没有,一声儿孙都没召唤,安静的离世。在我的信念里,她就是这样的一生为人,也没料到她的离开也确如她的秉性心气,老天爷成全一个人,真是莫测。
88岁,活了这么多年,坎坷这么多年,一下子谢幕,唱剧的二胡弦音还在,却无人登场,心里空落落的。
除了空落落,我一路却没有眼泪。
不知从何悲恸,从何忆起,从何面对。哭,对于我而言,似乎来不及,也似乎找不到出口。悲极至无泪,我似乎也不属于此。
只是,觉得,她走了,忽然轻松,蛮多空白。
她一生坎坷,历数种种人间悲苦,落得个好强秉性,也落得不被人理解的“自私”看待。件件桩桩事情,须得由她过问,由她决断,由她评说,此一时彼一时,事情如麻团缠缠绕绕,加之爱恨情仇亲缘疏离,垢是擦不干净的是非。于是,人也活成了岁月里的脏抹布。
人老了,日子都是难过的。
她的日子里都是读书,绣花,看无休止的电视连续剧。当然,更有了不尽的是是非非。人老了,一生坎坷,命运多舛,想起来的伤心事太多,自己伤心失望,免不了连着折磨儿女,她就更甚。日子长了,不周到常有,心酸事也多,免不了性格也偏颇,嘴上把福气都消磨殆尽了。
不待见,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拦不住的是儿女即便有的有孝心,也身体衰弱自顾不暇勉勉强强的朝不保夕。这有的儿女薄情,也自然一大堆的理由“强悍”的把不孝顺说的理所当然。
她老了,一直没懂,维护儿女,才是老了生活安顿的保障。她要做一直的自己,就只好遭人嫌弃,遭人挤兑。
这也是她最不理解的。她清白自己,污了儿女一身是非。
她总是担心,我接她来西安的路上,或者她在西安我的家里离世。她的心思,即便故土不亲,亦是一方他乡的故土。那一天,埋,也要埋在这儿。
最终,老天爷,慈悲的让她如愿以偿。
大丧七日,陕西农村的丧礼繁冗,跪拜祭礼,哭丧之声不绝于耳,身体僵硬到只是跟着仪式一板一眼得行进,脑子飘在天上,脸上无泪,人变的轻飘飘。
我想,她临终走得这么清白,也算是圆满的结局。
我打定主意不哭,思忖她的圆满,也算是我的羡慕和最后的祝祷。
吃着白面馍馍红豆稀饭,吃着萝卜丝土豆丝,吃着臊子燃面,一顿一顿的丧饭熬着,到了第七天等待下葬入殓的时辰,我怔在那儿,人醒过来,灵魂骤然回来。一切都还在,一切又都不在了。
送葬回来的路上,我大声哭丧。
终于让眼泪,成了最后的成全,她明面在众多儿孙里爱我偏袒我宠溺我,她绵薄寡力,给的爱太多。我岂能,真的不难过。只是,我的难过,我的失魂,不想做给别人看。伤心,是留给心爱的人的。
我骄傲的抗拒,封建时代的“杂礼”,却在回来的路上,清晰地看到,丧期就是留给我们最后的挂念。
秋尽,繁华的黄色真美!但是,凄冷的冬天最终来了!
而我,此生为她孙,亦在此季与她诀别。黯黯凄凄,随着谢幕,凡杂世事一切尘封。
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 ,再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