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曾祖父,就会想起他的那方院落。
院子很大,门口有棵大槐树,树下一口井院子里两排瓦房,每排三间。屋内太师椅、八仙桌还有一个竹制的枕头,过去觉得它们没什么新奇,现在想来,那种古朴之美自己当时未细细品味,现在想起却已失去了欣赏它的机会,可惜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曾祖父精心打理后房前屋后的景色,他把那里打理成了一方颇有些古时园林特色的存在。
那是个果园,有梨树、杏树、枣树,其中尤以枣树最为多,一棵灵枣树,它先熟,最甜;三棵木头枣树,它个头大完全成熟时蒸一下特别甜糯;更更值得膜拜的是东南角墙上的那一溜排酸枣树,枝繁叶茂,每一棵都有成人的胳膊粗细。它长了多少年我不知道,不过自我记事起它们已有那样粗细了。它是最正宗的酸枣树,树叶绿细密,有着那种野生植物独有的茂盛生命力,枣核大肉薄,尝起来很酸,不为我们几个小孩子喜欢,但这种枣核据说是种很好的药材。那时我们村有几个土塬,塬上野酸很多,常有人去打枣泡搓晒,留下枣核卖点钱,打的就是这种枣。后来因为我想吃拐枣,他又在园子里种了拐枣树。拐枣像鸡瓜似的,不过比鸡爪大、长,很甜摘下来后可以保存很久,几个月甚至半年都完全没问题。我记得他当时很慈爱地领我走到这棵树前告诉我:明年就可以吃到了。那时二三年级的我便抬头望向树冠,想象它结果子的模样......
那是个花园,虽然最正经的一个花坛很小,大约就是两米见长一米见宽的一处角落,里面种着月季,大丽花,芭蕉花,开花时都是很迷人的。但最多的却是满院落到处落地生根然后开放的“喇叭花”。后来才知道它的学名叫“紫茉莉”,多有诗意的名字。当然它还有一个雷人的名字及——“地雷花”,因为它的种子长得特别像地雷!谁也没有去特意的栽培它,也许只是曾祖父最初一把种子随意一丢就早就了它们。然当初的“无心插柳”,最终换了的却是后来的万紫千红。院子里喇叭花有粉有黄有白,还有些更妙的一朵花上会有两三种颜色。我不知原因,可看到花丛中飞舞的蜜蜂,心想莫不是蜜虫传授花粉的缘由?每当黄昏时刻它就开放,我便会掐下两朵,捏住花萼,拽住花瓣,一抽,中间长长花蕊便被扯了出来,成为了一个纯天然的耳坠子,左右耳各一个,当时心里感觉美美哒!等到它发焉,就又拿下来,把花汁子挤出来涂在指甲上当指甲油,又有另一番乐趣了!
那是个菜国,一小片菜地被开出来种上当季蔬菜,青菜啊、豆角啊、茄子啊、南瓜啊......当时年纪小,只觉这块美不甚关注,一个小孩子对菜,能有什么兴趣呢?不过,他种的好似黄金瓜的可以爬上墙头,成熟时吊满金黄或橙黄的瓜的植物,让我当时真是觉得原来菜也可以那么美!
后来,曾祖父不知又从哪里讨来了几节竹根,于是一年后院子里又多了一方竹林,就在入园后右手边。微风吹来,飒飒作响。苏东坡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是不是也是曾祖父的心境呢?植竹那一年他已有80岁高龄了,独自开垦了那方土地,他就慢慢弄好了一切,等着竹子拔地而起!这样一个农村的老者,心中竟有如此雅兴!或许,他心中住着个诗人呢!
有了这样一个园子,于是,可能清晨,可能黄昏,你会看到一位独居老人,拿着长长的软管一处处地浇灌他心爱的植物们。那,也是这园子的一景!
哦,曾祖父的园子,我心中恒久不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