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之后,她和每一个平凡人一样活着

1

她是家里的老幺,自然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她自己也是聪慧孝顺,乖乖听父母的话。然而,这又是否给她带来了幸福的生活呢?

有一天我问她:“你觉得你现在幸福吗?”她说:“我不清楚我现在幸福不幸福,生活的目标在我大脑里就是一片空白,现在的我几乎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未来,走一步看一步,一眨眼就已经是现在这个年纪了。”

她,已经是四十多岁了。谁想面前这个明显憔悴的家庭妇女,曾经也是一名热爱音乐对生活充满希望与幻想的女孩。仿佛16岁那年梦想,像五彩的泡泡转瞬破灭时,她就已经放弃了对未来的想象。

她从小就很热爱音乐。“收音机里播放着邓丽君的歌曲,你无法想象一个安静的下午是多么明亮,从那时我就在心底默默种下了学习音乐的梦想。”这个梦想一直伴随她到了她的16岁。那一年在参加学校“艺考”的途中,她犹豫了,但还是决绝地转身离开了。那一路,她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的家境并不好,母亲整日忙着农活,父亲只是一个平凡的木匠,学音乐的道路是费钱的,而她的大哥正需要这一笔费用去上大学,她就这么想着想着,她决定转身离开她梦想的方向。这一转身,她迷失了方向,看不清前方的路究竟通往怎样的一个终点。

自此,她亲手终结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离开了学校。在母亲的努力下,为她找了一份银行里的工作。

2

1993年,16岁的她开始走向社会参加工作。这是一份在银行的工作。初中文凭,也没有专业知识,她只能作为雇佣工,也就是没有编制的那类人,做着简单的工作,那时的银行内部与现在的体系还是有很多不同,她的这份工作用现在的职称来说叫银行柜员,不过职责略微比银行柜员要多一些。

这是一条她没有想过的道路,父母找关系才帮她找到了这份体面工作,不论是工作环境,还是工资可以说是不错的,由于那时候她只有去工作这一个选择了,同时又能为家庭省去一笔费用,于是她不假思索便答应了这份工作,一门心思投入日常培训与工作中去。

她说:“尽管每天的工作非常的程式化,但是那时候与现在有太多不一样了,现在柜员们都用计算机,数据保存和处理都非常方便,我们那时候只能用算盘打,用笔记账。”

我点头表示赞同,她继续说:“那时候我们没有学过算盘,每天白天工作,晚上有经理培训我们技能。入职的第一步就是要会打算盘,所以只要一闲下来,我就去琢磨怎么打算盘。除此以外还有点钞、记账等等要求。”她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手中的茶杯,思索了一刻儿。

她又说到:“那时候可能也是年轻,音乐的道路走不通了,正值对未来的迷茫时期,身上攥着的那股劲儿又还在,就自然而然的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银行。当时我们那一个班的同事之间,可以说我是最努力的那一个,也是最聪明的一个。那时候银行内部也有考试,和你高三周考一样,我们也周考,上级会在你休息的时间段随时将你带去考这些基本的点钞等等技能。”

她继续解释:“那时候我们是两个人一组,今天你记账,我核查,那么第二天就对调一下,而且都只值半天班,我那时候和我搭档是上午值班,那下午我们两个就休息。”

“那账不会有问题吗?四个人记同一本账,假如今天核查的人发现账有问题了,那也有可能是之前环节出了问题呀?”

“的确,我们当时确实也遇到了几次这种问题,大多时候只能我们自己垫付的,有一次我帮我们班另一位同事查出来是哪一步环节出了问题,趁下午一个人追到那户人家的庄上,一户户问认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当时我刚过了17岁生日,一个人跑去一个陌生的庄上找人,尽管心里有一些不安与害怕,最后功夫不费有心人,真的给问到了,不然我的那位同事又得自己贴钱。即使现在我也难以想象我当时是有多么勇敢”

即使是现在20岁的我,也不敢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寻人。但是从她对于银行体制的解释和回忆上,我能感受到她对于银行并不是讨厌的,甚至这一段经历带给她自信与勇敢,这一段经历或许可以说是她人生最顺风顺水的时刻,正因如此,我也愈发疑惑她最后为什么选择离开了银行?

3

“选择离开银行,你当时怎么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的?”

“我在银行一共工作了有5年时间,我记得1995年那时候计算机刚刚开始被用于银行系统,我们当时是本地第一批学习计算机的人,我掌握得很快,银行便派我去其他网点教其他员工使用计算机。那一年我还报名了会计班,每天晚上上课,也是为了职位的需要。我的上级也很喜欢我,1998年我离的职,提交申请那天经理向我问了我很多,也表达的对我的喜爱,但是最后她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应该说那几年工作其实都是很有干劲很令人开心的。可我最后还是离开了:”

“离开银行的那年初,家里人给我介绍各种各样的对象,可我自己并不乐意,心想也不过刚刚20岁的大姑娘,我怎么就到了年龄该结婚生子了?但是你外婆农村出身,还是坚持她们那一代人的想法,尽管你外公也不乐意,但执拗不过,正好我嫂子也在她们面前撺掇,我被硬拉去各种各样的相亲场合。那一年遇上了你爸。尽管一开始并不看好你爸,可是你爸对我很好,经常亲手做好吃的,邀请我出去玩。你爸又是城里人,家境是比较好的,家里的长辈就都很喜欢他。渐渐地我也接受他了。

离职是有恋爱的原因,那时候懵懂的少女,感觉在一段爱情里似乎找到了未来的方向,那一年会计班最后的考试,又没有去参加,大概觉得自己心思已经没有放在工作上了,甚至开始厌倦了那些简单的工作,觉得这还是混的一口青春饭,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辞职了。我记得你上高中那会儿,一次开家长会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当年和我一个班的,聊到以前银行的工作,她比我多待了几年,尽管中间也晋升作后台了,后来为了孩子的学习还是辞了职,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店。”

4

后来,她结了婚生了子。后来,她也尝试了各种工作。甚至陪着她的爱人去其他城市寻找机遇,但是这一路并不顺利,半年后,她们就回来了。后来,她在服装店做销售,在厂房做仓库管理,她中途也尝试过再去学习会计考证……可惜,如俗话说的那样,一孕傻三年,她感到记忆退步不少,学什么都感到十分费劲。很快,新的机会来了。

这是她舅舅的公司,正好那一段时间空缺一位财务管理,问她要不要去试试,她犹豫了,但还是去了。这是一家很小的企业,做房地产开发,前两周,她熟悉了一下环境,之前有在银行和仓库管理的经验,尽管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但好在她实践经验丰富,很快就胜任了,这一留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除了节假日前比较忙碌以外,其他时间基本是很悠闲的,拿着一份不多不少刚好能够生活的费用,除了家用,还能为孩子上大学存一些钱,过着平凡的日子。舅舅对她很好,知道她父亲离世,她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姐姐,孤独一人生活在城市里,需要人照顾,所以很多时候都批准她在空闲的时候去照顾母亲。除此以外,她还需要照顾家人的生活。家务事她并不能指望整日加班的丈夫,和整日被关在学校的孩子身上。

曾经勇敢坚强、敢闯敢拼、敢爱敢恨的少女,最终还是被生活磨炼成一位平凡的母亲,她躁动的青春,她平凡的家庭生活,像夏日的骤雨,在热烈的阳光闪耀大地时,一切都归于平静,热浪袭来,你只能学会生存,像一个平凡的人都会做的那样。

后记

最近两个月,她处于“失业”的状态,原先公司的用地被人收购了,忙碌了一个多月商讨整理合同后,她终于能够休息一下了,据说她们会去总公司工作,两个月后入职。

一直以来,我也很喜欢听音乐。周末的下午,我放着我喜欢听的流行歌曲,母亲正好休息在家,无聊摆弄她离职那天买回来的花花草草,音乐声很婉转明亮,我自己听得很开心,整个下午似乎都明亮了。

这时突然母亲说话了:“声音小一点,吵得人心烦。”我看了看我手机的声音,也不过35%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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