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此高远,正值初秋,万物皆是静止的,只有微风,在耳畔轻柔地歌唱。此时,童年的记忆在时光河里轻轻的流淌,那些流逝的是再也无法企及的少年时光,它们温软的漫过心头,给纷繁复杂的心田带来一丝清凉。我在风口遥望彼岸的芒花,那随风飞舞的是我捡拾不到的古老的忧伤,只因有怀念,有留恋,于是,我开始守着星光,守着静谧夜色的昏黄,将那段永不消逝的日子轻轻的,轻轻的弹唱.......
记忆里,是儿时自家那小小的洁净的院落。院里有三棵树,三种树,它们可谓是小院风景中的极品。一棵是榆树,年岁不得而知,却繁茂异常,最可喜的并不笔直冲天,而是盘虬卧龙,蜿蜒曲折,颇有仙姿。春来时我经常攀到树顶,满把的往嘴中放着榆钱儿,如果一时兴起还会摘下几串别在发际,配合几句京腔,俨然活灵活现一小花旦,不过唱词无从考证,都是脑际一闪而过的即兴之作,却也韵味十足。记得那时天天缠着老爸学唱京剧,老榆树上便是我施展的舞台。院子里另外的两棵树都是果树,所谓的果树也都是再平常不过的樱桃和毛桃罢了,不过在这小院里,它们都是我的宠儿,小小樱桃刚刚泛白,还未尽然脱去苦涩,早被我一个个丢到嘴里,酸涩中一丝淡淡的甜,却也滋味十足。最喜家中的那株桃树,结的小小毛桃香甜无比,于是时刻宝贝着,只要见了一只虫儿,定要用棍子挑下来土葬。那时候,物质匮乏,家家都在果树周围围上了荆棘,以防邻家孩子们偷吃,而自家的不等七分熟色就被揪光了。想想现在各式水果琳琅满目,个个晶莹润泽,儿时的那几样小果青涩可怜的紧,可滋味却是这么多年来时时回味的,这个中滋味,只有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才能参透吧。
年岁渐大些,遂走出院落和附近的孩童们开始四处游荡,也是这样秋的季节里,整片田地的大豆,玉米都被捊走了果实,而那些零落残余的便成为我们的美食,稍大些的孩子从家中偷来火柴拢上一堆柴火,不消多久,鼻息中便满是烤玉米的甜香。直至夕阳西下,我们才一个个抹着黑乎乎的小嘴意犹未尽的跑回家去。时至今日,街上只要有烤玉米的叫卖声都要寻声觅去,安静的坐在一隅,听炉火上,玉米爆裂时噼啪作响,鼻息里满是玉米的甜香。孩子爹在一旁不住声的催促,我却哪里想挪动半步?不时被他标为怪癖,他却哪里体会得到我当时的心境呢。
更多时候,我喜欢独自一个人跑到屋后的小山上玩耍。那里的角角落落我都烂熟于胸,它们是我的领地,什么地方有刺玫,哪个角落有酸角,这棵树上有喜鹊窝,昨天又新飞来一只黄嘴巴的布谷鸟........春来时,我喜欢半山的槐花,幽香阵阵,沁人心脾。而我尤为喜爱的却是秋来时那漫山的芒花。深秋的天空蓝的透明,碧空下那一片片的芒花仿佛天上的云飘落,置身其中,如入仙境。清风徐来,芒草飒飒作声,蜿蜒空行。我常在那片起伏婀娜的芒丝中耽搁,所有的芒草都出奇的充满了生气,它们相互摩擦发出诗样的韵律,时刻叩击着我小小的心扉,这时节,无论谁置身其中都一定会由衷的嘴角上扬,欣喜会写满脸庞,它们纤弱的随风摇摆却连绵迤逦,你会遗憾自己视线的狭隘。芒花飞起,在阳光下绮丽无比,它们在瀚海般广袤无垠的芒草丛中开放,花絮飘飞,宛若漫天蝶舞。我经常拿了一个大布口袋,挑那些毛茸茸的,蓬松的,银泽闪闪的芒花,将它们从穗上捊下来,那些芒花很像鸭绒,只要看着,心里就暖和,我把它们采集回去,铺在那窝芦花鸡的窝里,冬天快要来了,我给它们做一床芒花被子........
夜深了,火车鸣笛声把我从回忆里惊醒,天幕中有几颗星如沉寂在水里,今夜,月色分外明朗,可再难见到儿时密密麻麻的点点繁星,偶有清风掠过,在耳畔轻柔地唱起童年的歌,隐约里,还有星空下那稚嫩的童音:“爸爸快来看,我又见到了一颗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