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诺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段弄堂,青石板铺成的路,两旁分布着房檐低矮的人家,偶尔有从石板中长出的高羊茅和一年蓬——还能叫得出名字,也实属不易了。
每天在青石板路上走着的时候,都会感到莫名的轻松和明快,不自觉的就像唱个小调儿了。家和学校离得不算近,为了在外面看到明媚的天空和呼吸清冽的空气,原本放弃了闭塞的地铁和公交车改而骑车,后来发现了这条铺着石板路的弄堂,就连车都舍不得骑了,哪怕多走一些时间,也要每天来问候它一次。
这一天略略地下着雨。弄堂的人家院子里种着槭树,枝繁叶茂,枝丫长出了外墙,叶子被雨打落了一些,铺在路面上,嫣嫣地一片红色,很好看。路上有三三两两走的人,有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孩子,也有撑着伞穿着长衫慢慢走着的男人。从来在这条路上走,也没有想着遇见过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都而立之年的人,还有心思想这样的事,委实有趣。
大概是我的油纸伞,已经尘封了好多年。
许是我太固执了,才偏要挑这条路来走,不管它是青苔遍布还是参差错落,只觉得人生在世便该顺遂了自己的心意,即使到了黄河边又能怎样呢,既没有共饮一江水之人,那就义无反顾地跳下去,让滚滚东逝、清浊自知的滔滔江水,掩去了这紫黑色的、厚重的灵魂罢。
雨不小也不大,还是撑开了伞。忽然有点懊丧怎么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穿那双木屐,失去了可以怜惜的苍苔印。前面几步路的人家没有石砌的围墙,只安置了一丛低矮的栅栏隔开道路,可以从外面看见里面小巧精致的院落。平日里放了闲适可以用来轻摇小扇的躺椅,许是因为今天下雨所以搬进了屋里;偶尔会见到女主人在石桌前悠闲地喝咖啡,院里有乖巧的孩子,坐在地上玩沙子或者猪骨。想着一家人应该是怎样的别具一格,有着独特而别致的韵味。总想着闲时来叩门拜访,又觉得素昧平生、贸然前去会打扰了人家。院里靠近栅栏的地方栽着蔷薇花,茂盛的花丛淹没了栅栏,花枝肆意地伸出来,绰约摇曳。
是蔷薇!心中陡然一惊。上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似乎还是在十多年前,我瞧见那人躬身坐在桌子旁,随意地穿着衬衫和运动鞋,偏着头,专心地削一只芒果。右手按着刀柄慢慢的转,淡黄色的蔷薇花就从刀划过的纹理上一小朵一小朵地开出来。我未曾有机会走进他,也不敢走进他,只是远远地看着,觉得君子如玉,又觉得心驰神往,整颗心都变得轻盈曼妙起来。
好几十岁的人了还想这些,丢不丢人。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终究还是没忍住啊。
快走几步,我赶上了那撑伞走着的人:“崔师傅,别来无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