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芝蟆】
一个流浪老女人,年逾花甲,在异地他乡一处废弃荒地徒手垒起高房子。有人说那看上去像城堡。它也的确就是一座城堡,但显然这座城堡并不建造在大地上!
流浪女叫张素英,是个特立独行的女人。她的人生过往提供了自立自为的证言,不堪的境遇让她必须成为一名女勇士。
张素英从青年起跑出来流浪,据她自己说是因为不愿与不爱的丈夫继续生活。离开夫家这在彼时的农村是个艰难抉择。农村女人没退路,娘家已无一席之地。她们的生活资源,包括土地权益都完全和夫家绑定着,那才是她们的天。
即便放到现在,也还是那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一个从湖北农村走出来的朋友,今年回乡送葬老父亲,出殡当天竟被哥哥们喝止同往,说外嫁的女儿不能去送葬,并要求她在父亲下葬后立刻返回夫家。女儿不能送父亲最后一程,是农村式悲哀!其中有迷信,也有盘算。要亲妹马上离开,生怕你赖着点他们那贫瘠的资源。
张素英流浪在外定然领受异常困苦,但一个像她这样能垒起高大房子的女人,你能想见,她面对严酷生活自有那份野蛮生长的力量。有人周济她钱她不要,再三硬给最终要了,可她转头很侠气地将钱分给其他流浪者。前两年女儿找到她想带回老家,她没走选择留下继续垒高她的房子。
房子是人的立足点,代表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身体。正像年轻勇士凭借强健的躯体大可劈荆斩棘,可当勇士迟暮,终究也到了依托甲胄的时候——年逾花甲的张素英,要为自己盖一个归宿。
对于一个流浪者,在地上搭个小房子,合宜就好,足以安顿身体,而张素英执拗地垒起一座高大的城堡,仿佛唯此方能安顿那孤傲的灵魂。这个女人骨子里果然就是一名勇士。良马配好鞍,勇士住城堡!女勇士要武装最后的身体傲岸于世界。
张素英建在地上的房子被推到了,但你会觉得,任何力量也无法摧毁她的城堡,因为这座城堡并不建在大地上。那座并不构筑在大地上的城堡,一直会守护她的世界固若金汤。
“到高处去。”张素英留下这话后再次踏上流浪之途,远离那些毁掉她房子的眼睛。走向高处——这高处在哪儿?我们不知道。但可以猜想到她下一步动作,大概是重振旗鼓再筹家园。
张素英既已启程重觅清净地,就识相些不要再寻找、叨扰人家了。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并不指望社会认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本就厌恶他人越界;这个自立自为的生命理应获得善意和尊敬,这个自立自为的生命让她做自己的英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