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响虽然对妈妈抱着他去部队看爸爸,那一路的艰辛没有一点印象,但有一件事情,即便那时只有三、四岁,他记得也是永生难忘,那是在爸爸部队上吃凉调粉丝,因为太好吃,他吃的多的过火了,晚上腹泻加呕吐,以至于从那以后,只要看见粉丝,他的胃里就会嘬出大量的酸水来。胃不好的毛病就此落下了。
而王春秀的印象里,除了那三十多个小时绿皮车的痛苦记忆,还有就是人山人海进火车站的场景,那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人太多,半天进不了站,赶不上火车。有了几次坐火车探亲的经验后,春秀养成了提前2个小时进站的习惯,即便到了交通非常方便的2019年,她的这一习惯也没有改变。
李小响的家在村子最南边,二层小楼坐北朝南,村子里这两年新盖的房都是这样。自从春秀生了小响,她就下定决心,要攒钱盖房,从小响他爷爷奶奶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小姑那一大家子搬出来。为了这,她给村边化工厂拉电石更加用劲,村里好多人在这个化工厂打零碎工,给焚烧炉拉电石,别人拉两车的功夫,她能拉三车,快赶上有些爷们儿了。一起来电石的金远荷说过春秀好几次,让她注意身体。金远荷是小响同学江一明的母亲,吃苦耐劳,精明能干。
攒了三年钱,加上孩子他爸李天全从部队上寄回来的工资,一估摸差不多了,春秀就提着一瓶白酒、一包点心,到老村长李来福家说批地盖房的事。
李来福的家在村东高土坡旁边,红装红墙,最早盖得土方早已废弃不用做了库房,对面新盖起的二层楼,相比左邻右舍,显得非常气派。喊了老村长在不在家,春秀心里就想,明年一开春,就请匠人来盖房,晾晒个夏天,国庆节就往进搬。村长媳妇喊了声在,谁啊,进屋来。
进了村长家,见村长和媳妇正在喂鸡,客套几句,春秀就说了来意。村长来福总是端着一村之长的架子说那个啥,这个得逐级报批,你先别急啊!春秀说不急不急,放下酒和点心说村长嫂子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小响还等着我给他喂饭呢!来福一看桌上的礼,说这是啥,可别跟我客气啊,你是军属,这事也好办!春秀边出屋便笑着说来福叔那你就费心了。
批地的事不到年底就顺顺利利下来了。春秀紧锣密鼓的张罗,新房来年三月份开工了,在婆家和邻村娘家人的帮衬下,五月份,两层楼拔地而起。跟春秀同批批地盖房的都是一层,春秀脸上看不出来,心里高兴着呢。
开始有些记忆的李小响,也是五岁这年对自家小楼有了映像。楼前就是自家院子,方方正正,南北更长一些。院子四角各有一颗粗壮的梧桐树,在每个天气明媚的早晨,梧桐树上叽叽喳喳、此起彼伏的麻雀声会把他从睡梦中叫醒。那一刻的感觉总是非常美好,清脆的鸟叫不绝于耳,刚好一束晨光从开着窗的玻璃反射到他的脸上,伸伸懒腰,这时候总能听见妈妈喊,赶紧起床了,吃完饭上学别迟到了!
家里的院子是小响最喜欢的地方。
院子并不整洁,中间是砖铺的一米宽的小道,小道从楼的正门通向院子的大门,弯弯曲曲的,除此之外,院子的地面都是用夯硾夯实的土地面,时间一长,好多地方就长了苔藓。
天然的农家小院,极大的满足了小响的好奇心,有时候甚至成了他的探险乐园。
有时候是成群结队的蚂蚁,在落下的树叶下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有时候是跳出围栏的小鸡仔在院子里惊慌失措的跑来跑去,这都会激起小响捣乱的兴致。小响觉得最有意思的是墙角的蜘蛛网,他会盯着看那和他小手掌一样大的蜘蛛,把吐出的丝一下一下的裹在挣扎地苍蝇上或是什么昆虫上,最后这倒霉的家伙就会一动不动,然后过几天就会神奇的消失了。
这都还不算啥,靠着院子西墙,摞这一摞盖房没用完的砖,足足有一个大人那么高,一个大人躺下来那么宽,小响把有些砖小心翼翼的抽出来,变成了好几个小抽屉,最外边用砖又掩上。在以后的日子里,这里藏满了洋片儿、弹球、三角、包子,还有装了蛐蛐的瓶子,有时这种瓶子也会装一条小蛇。几个“抽屉”完全不用做标记,当然也不能做标记,因为那里藏着他童年的秘密。小响叫它魔术墙。
扒拉完饭,唱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拿起书包就出了门,家里的黑背狗黑力依旧追他到村口后,被他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