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代伟便去拍李非的门。 门开,代伟立即向房间里张望,李非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关门换好衣服,敲了敲宁可的门:“宁可,你可以出来了。” 梦中,宁可正与李青挨坐在月湖中央的小岛上,十指相扣,相顾无言。 被敲门声惊醒,她茫茫然起身洗漱,三个男人分坐在沙发、茶椅上,翻看手机。一切收拾妥当,下楼吃了早餐,四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奔波。 这一路,李非除了仍旧给宁可准备热水,不再多言。宁可晚上没休息好,一上车便迷糊起来。倒是代伟和罗恒,许是怕开车打盹,不断轻声交谈。 中午在服务站草草填饱了肚子,罗恒到副驾驶座半躺着补觉,代伟开车。“宁可?”代伟抬头从后视镜看了宁可一眼,宁可睁开眼睛。“你帮我捏捏肩吧,昨晚枕头不舒服,浑身难受。” 宁可坐起来,捏了一会便觉手酸,“不行,我手累。” “大小姐,你比我老婆差远了!”代伟嬉笑道,“一点力道都没有。” “切,你何德何能让我伺候你!”若往日,宁可肯定要狠狠还击,有别人在,宁可不愿多言,拿起了手机。代伟从后视镜瞥见李非一脸不悦,微微抻了抻肩膀。 一路无话,到晚上八点半的时候,车子总算停在了宁可居住的老旧小区里。 “你的室友,在吗?”李非问道。 “她可能两天后回来。” 李非帮宁可拿出行李箱,“几楼?” “七。” “电梯?” “没有。” “带路。” 人已送达,任务完成,代伟觉得自己不能再做什么了,他不想面对李非凛冽的目光,更不想深究自己的内心。只是这份牵挂,从此可以放下了吧。对于他来说,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尘封在某段岁月里……这样一想,索性坐回车里。 罗恒接过行李箱,和李非一起跟在宁可身后上了楼。楼道很暗,只有北方人才能察觉到的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有两层的感应灯坏掉了,宁可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李非不禁皱眉。 终于到了,宁可开门开灯,回过头去,却没发现代伟,很是纳闷。 她接过行李箱,说:“李总,罗恒,感谢你们的一路关照,你们回去之前,我请你们吃饭吧!”这话倒是说得诚恳,虽然李非让人琢磨不透,但到底人家把自己一路送到目的地,感谢是不能缺的,宁可不想欠情。 “我们最近没有回去的打算。”说着李非就跨进客厅。他环视四周,“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吧!” 宁可不明就里,还是照办了。三室一厅,宁可跟小燕子一人一室,另一间满是置物架,像仓库一样。屋子的陈设简单而老旧,连床单都是蓝白格子的——典型的学生宿舍风格,一点都不像两个女孩子的住处。 李非一间间地检视,让宁可觉得很不自在。“你自己住,如果屋里藏着坏人怎么办?” 哦,原来如此,宁可不禁心头一暖,“没事,这个小区里大多是留守老人,挺安全的。” “什么逻辑?女人还真是没脑子。”李非看着宁可,“把你手机拿来。” 接过手机,李非输入了一组号码拨了出去,“号码存一下,有事可以找我。” 宁可在心里嘀咕,这里明明是我的主场,找你做甚? “休息吧,门锁好。”李非拽了拽门锁,似是要检验牢固程度。 关上门,宁可终于松了一口气。到家了,这一路上拜李非所赐,气压一直很低,现在宁可终于可以放松身心了。熟悉的湿冷又包裹了身体。宁可拖着疲惫的身子冲了个热水澡,坐到床边。隔壁隐约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有趣的西南腔调,永远热辣而有激情,似乎他们从来不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没有一顿麻辣火锅解决不了的烦恼与低谷,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打开电脑,录完又一章《乱世佳人》。心里空空的,这本快结束了,再录什么呢?还是冷,宁可搓了搓手。南方没有暖气,冬天比北方更难过。妈妈家里虽然是平房,自己做的土暖气,但一进屋也是极暖和,还可以在炉子上烤地瓜。在暖气片上烘干的衣服,裹在身上暖融融的。这些都是南方孩子享受不到的幸福…… 是刚出来就想家了吗?“却把他乡做故乡”,宁可脑中蹦出这样一句话。为什么呢?只为自由吧!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玩布,玩木头,种菜,跟写作、做公众号一样,总想用自己的手创造点什么出来,无论什么样子,那都是自己的心思,不是高楼大厦鸽子笼里被层层把关的冰冷的方块字,也不会有人妄加评论。 小燕子只会默默看着,顶多来一句:“耶?有点意思嘞!”学着本地方言,拖着长腔,那是宁可最喜欢的一句话。不过小燕子很少动手,面对宁可的邀请,她总会摆摆手说:“我玩不来这个!”从认识她的那天起,这个长着一张婴儿脸的女孩就没变过,十年了,就像淙淙的溪水,每天依着同样的节奏,静静流淌。真真是再好不过的良伴。 宁可想告诉小燕子自己到“家”了。却见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妈妈打来的。在车上睡觉静音了,下车后完全忘记这回事。宁可心虚起来,忙回拨,“妈,我刚到……嗯,顺利……小燕子在的,放心。” 门外,黑暗中,看见门缝里的灯光暗下去,里面安静下来,李非挥挥手,和罗恒一起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