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中关村街头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发生。同乡们在街头碰面，自然就有扯不完的话。
电影院门前广场上，许多路人围观一场摇滚演出，音响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国梁好奇地跑过去，黑压压的几层人都在伸着脖子，看台上一位二十多岁的奇装怪服的年轻人在歇斯底里地嘶嚎着，他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当报幕员的说下一首是《涛声不依旧》时，心里产生了反感，匆匆逃离刺破耳鼓的噪音。
刚从人群里出来，碰见家贵。
家贵拉着国梁过马路，走过海淀医院大门，到街心花园，说话才听得真切。
“春桃姐姐金枝来了，可知道？”家贵说。
“知道，怎么啦？”国梁侧头看家贵地说。
“金枝可是个大富婆，现在他妈妈说，谁给她介绍一位对象给五千块钱”。
“那你把她娶了呗。”
“三十六岁了，听说以前在深圳做台商的情人，你说有意思吧？昨天晚上胡小兵说要追求她，不答应，他就在金枝出租房门外站一晚。”
“那不冻死了？”
“屁！我估计半夜偷偷溜回去睡了一觉，天亮又过来的。”
“金枝肯定感动死了！”
“怎么会呢？金枝是什么人，江湖跑一圈，油锅里滚几遍的人，会相信爱情？相信一个二十四小伙的话？”
“或许……不过真的有意思哈？”
“昨天李小妹的事可知道？”家贵瞟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国梁。
“怎么啦？”
“昨天她被保安大队长抓去了，我正琢磨找谁保释，到下午三点多，放出来了，我见到她时，她笑嘻嘻的，说以后在这条街上，谁出了事，可以找她。”
“小妹真牛逼呢！”国梁眉开眼笑。他看到家贵的笑容里，隐含着一种让他琢磨不透神情。
过不多天，国梁收班回家时，到村口，见几个同乡在说议论今日业绩最好的李小妹，家贵表姐红莲说保安队长介绍的天津客户一次就买三千多的货，人群里不断传出啧啧赞叹声。
国梁看家贵远远过来，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有言语，匆匆进村，他就跟在家贵后面回屋。
“今天，小妹生意不错啊，”国梁站在厨房里边加煤块，边对正在洗脸的家贵说。
“是的，今天总共做了五千多块，在我这里拿了两千多的软件”。家贵一反常态，心事重重地说着，用湿毛巾揉了揉头发，接着往后捋了捋。
“那个大客户过几天还会来，”家贵并没有显出异常兴奋的表情，眼神里有些凄然。
“我那两千多的货款，不好意思要了。”
国梁听着家贵喃喃自语般诉说，感觉家贵的话语里有许多故事，但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几天以后，国梁心中的谜底有了答案。
那天晚上，家贵破天荒地拎着一件燕京啤酒回来后，就没有出门，打完牌，等戴卫炒好菜，他下厨加烧一个红烧鲫鱼，一屋四个人围在小木桌边，喝起酒。
国梁一瓶酒下肚，端饭来吃。家贵莫名奇妙地有些生气，说国梁不义气，没陪着他继续喝。
“酒量不行！酒量不行，”国梁只好陪着笑解释。当然，国梁心里也知道，家贵并不是真的生气，是有话要吐。
家贵喝五瓶啤酒下肚，说话比手画脚，抑扬顿挫，像领导做演讲。
“你说，这世上有一个好女孩子没有？”家贵依次向戴卫、家斌、国梁发问，没等他们回答，接着说道:“分手就分手，还骂老子不是，三千块钱也不还。我本来也预料没有好结果，想不到竟是这样！”
国梁心酸黯然地看着家贵眼泪差点流下来，借着抡起酒瓶喝酒，掩饰过去。
戴卫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还有红玉啊！有什么可伤心的”。
“李小妹那个小眼睛，分手也好，水性杨花的东西！”家斌翻着白眼，满脸愠色。
“你们说的也对。”家贵脸上泛起微笑，接着说:“估计过不几天又要黄，都说:好事成双、祸不单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