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亚市柳江河畔新城大厦顶楼可以眺望沿岸全部江景。顶楼占地四百四十五平方米,是加亚市单价最高的私人豪宅之一。
关于这套豪宅,有人说是顶级流量男明星任某私会情人的爱巢,也有人说豪门千金郭某豪掷千金所得,仅仅为了简易存放香包等奢侈品。总之新城大厦顶楼自从以1.5亿的天价售卖后,可谓在一群八卦记者的奋笔疾书下大肆宣传了无数个日夜,甚至多家报社针对头条版权问题还惹出了看似搞笑的官司,顿时流言飞起,谗言不断,众说纷纭。
那时人人都在猜测神秘大佬的真实身份,上网查资料、蹲点偷拍等各种手段不用其极。似乎谁抢先拿到顶楼主人的一手信息便可皇冠加身,一夜成名。但现实是残酷的,又或者说有钱人的隐私向来保密得当,毕竟顶楼电梯如果没有房屋主人的亲自授权,连爬上去的机会都没有。因此大多数普通百姓只能无力感慨贫穷限制了自己匮乏的想象力。
但徐仁铭,这位冷酷无情的杀手却与众不同,他曾多次光明正大的来过顶楼。
今天依旧如此,不过看起来满脸的淡然无趣,更有一种鄙夷目光下的不屑一顾。
电梯缓缓打开的那刻,一张微笑的脸庞出现在徐仁铭面前:“他在等你。”
徐仁铭跟着高跟鞋的咔咔声响和穿着性感超短裙、活力十足的圆润大屁股向前走。她推开一扇门,一个宽大敞亮的空间,被设计精美的金丝楠木雕花屏风一分为二,屏风上挂着一条条昂贵的刺绣丝绸,有意遮挡着前方视线。
徐仁铭习惯地坐在离屏风三米开远的一把光亮的黑色椅子上,扶手和椅背都有雕纹,上面放着黄色的缎面坐垫。他环顾四周,房梁支撑的天花板很低,他所在的半边空间里旁边有几个矮书架,地上铺着一块厚厚的碎花土耳其地毯,还有零星几个像是打坐用的坐垫,冷色的灰泥墙上挂着一排艺术价值极高的画作,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他常常在想屏风背后到底有什么,除了那位陌生雇主,是不是还应该有张低而宽的卧榻,此时他就像古代的臣子隔着屏风面见榻上的君王。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一种奇怪的混杂声冒然响起,像是变声器伪装过。
徐仁铭垂下头,用指尖按摩太阳穴,思虑良久。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您,希望您信守承诺。”
屏风背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守在门厅一侧的女秘书随即迈着妖娆的步伐安静地走到徐仁铭身旁,手里提着一个崭新的箱包。
“这是一百万美金,把照片留下,就没你什么事了。”讨厌的电磁音再次响起。
徐仁铭吸了口气,犹豫地说:“最好…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我已经决定金盆洗手。”
“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模式,”徐仁铭听见对方说,“每个人都有一套游戏计划,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真的吗?”徐仁铭喜出望外,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当然,不过你应该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您放心,我会拿着这些钱远走高飞,远离加亚市,绝不会再出现在您的视野里。”徐仁铭紧张地说,瞳孔不断扩张。
“我需要检查确认一下照片...”话音刚落,女秘书便识趣地通过屏风底部一个40CM*50CM的矩形缺口将徐仁铭提供的一沓照片放了进去。
没一会儿,徐仁铭可以听见照片在对方手中摩擦所发出的刺耳声。一想到对方正在悠然自得地欣赏着何梦的为妙身姿,他便坐立难安,狠狠攥起了拳头。
“这个女孩在哪找的,靠不靠谱?”
徐仁铭点点头,舔着嘴唇,眼神显得惊魂未定。
“绝对靠谱,我花重金找的...”他装腔作势地说。
“只有死人才算靠谱,你如果不想动手,把女孩的地址留下,”那声音空洞、毫无情感,“我会亲自解决!”
徐仁铭的目光掠过屏风密实的间隙,投向无尽的黑暗,他想即使偷窥到对方一丝面部表情,也有助于判断出他是否在开玩笑。
“没有这个必要,我会带着女孩一块离开...”
“这么说传闻是真的?”
徐仁铭瞪大眼睛,惊奇地问:“什么?”
“你果然不是一位合格的杀手,这多少让我有点失望,”徐仁铭听起来像是对方在卧榻上打瞌睡,“为情所困的杀手,哈哈!”
“她跟我一样,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威胁,”徐仁铭说到一半陡然停顿,然后坐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倾身上前,眼中闪烁着乞怜的泪光,低声说,“对不起,先前欺骗了您。…女孩是我的亲妹妹,所以她不会出卖我,自然也不会出卖您。”
“她的体型很丰满,看见她一丝不挂的模样,我居然会脸红尴尬,春心荡漾。”猥琐的笑声咯咯响起,“你说奇不奇怪?”
徐仁铭一丝不动,考虑着对方的话。他的嘴唇向后紧紧抿着牙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用干巴巴的口吻说。
“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方咕哝道,“这么说,咱们之间的交易,你的好妹妹全部知晓?”
徐仁铭晒黑的面孔开始发白。有一瞬间,他看上去愤怒、凶恶、冷酷。他作势要去掏腰间的配枪。可对方挑衅地随口又问:“让她陪我一晚如何?”
“你…到底想怎么样?”徐仁铭狠狠地锤了一下椅子扶手。“听着,屏风背后的家伙,无论你是谁?有怎样的背景和势利,只要你敢动我妹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真爱啊,可她又不是你的亲妹妹?”
徐仁铭心头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对他的了解如此知根知底,瞬间感觉后脊发凉。
“我很清楚你为了她,为了救她的命才选择当杀手。而她为了你,同样也做出了忘我牺牲,难得的一对苦命的鸳鸯,所以...”
徐仁铭叫道:“有话直说,你这疯子。”
“我很感动,想成全你们…”
徐仁铭一言不发,对方由他慢慢琢磨。渐渐地,他的脸上明朗起来,带着一种浅灰色的释然。他把腰间的手枪握在手里,眯起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屏风背后。
“我猜你觉得我是傻子。”徐仁铭说。
“平均水准吧,对于杀手这行来说。把枪老老实实收回去。”
徐仁铭摇了摇头。
“这样不好,陌生人。我早意识到你不会放过我。因为我杀了所有目睹过你真容的人,不管是白穆奇还是石猛,所以组织策划谋杀的事你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继而斩草除根。”他怨毒地咆哮道,“一开始我委曲求全地想跟你和平协商,苦求于你放过我。没有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不地道,不讲江湖道义。”
“你以为杀了我,可以在顶楼平安脱身?”
“总要拼一把,你说对不对?”徐仁铭稍稍转过头,看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秘书。她僵直地立在原地,看上去惊恐万分,一只纤手正捂着即将掉落的下巴。
“哈哈,试试看…让我亲眼见识下你到底是怎么杀人的?你会痛苦悲伤还是冷血无情!”
徐仁铭默而不语。他心里很清楚无论今天能否手刃屏风后的陌生人,迎接他的终将是一辈子的大逃亡。于是他暗自做了个决定,从上衣口袋里顺手掏出消声器,冷静地在枪口边缘慢慢扭转。
过了大概二十秒,无数道犹如夏日闪电的白光从枪口射了出来,穿透木雕屏风直击对面。女秘书瞬间发出尖叫声。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凄厉叫声,发自喉咙深处,过了一会儿,叫声转变为歇斯底里的呜咽,听起来仿佛笑声。她吸了口气,安静几秒,又再度开始发出相同的尖叫声,既长且久,犹如女性分娩时发出规律的、仪式性的痛苦歌声。这时徐仁铭笃定屏风背后的陌生人已经死透。
他从椅子上快速站了起来,准备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对面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徐仁铭顿时变得面如槁灰,毫无生气。
“你太天真了,以为我会没有防备。”屏风缓缓降落,一块光亮剔透的防弹玻璃挡在徐仁铭面前,里面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男人,徐仁铭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对方身上散发着万丈光芒。而陌生男人之所以散发光芒是因为他跟其他人都知道,能够住在顶楼,他是成功的,没有人可以辩驳这一点。突然,他挥出右手摆了一道手势。
女秘书见机,弯下纤细颈部、盘起头发,她的眼光转变了,透露着层层杀气。原来她也是一个狠角色,但她并不擅长用枪,而是自信满满的从身上掏出一把蝴蝶刀,在徐仁铭面前灵活巧妙地比划着。仿佛她对这场杀手之间的巅峰对决已期待良久。
徐仁铭仔细观察着对方从容不迫的身法和行云流水般的步伐,他深知单凭武力,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杀手根本不是对手,但他必须活着出去,将一百万美金交给何梦。于是他拿着手枪威胁道:
“闪开,臭婊砸,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女秘书微微一笑,她没有料到徐仁铭这位圈内铮铮铁骨的硬汉居然是个缩头乌龟,甚至她开始怀疑对方从未残忍的碎过尸,一向喜欢炒作的媒体夸大了事实而已。但她还想近身搏斗,以身试法,却被徐仁铭精准的一枪打到了白皙光滑的大腿,瞬间她单膝跪倒在地,义愤填膺地朝徐仁铭竖起了国际友好手势。
徐仁铭没有时间跟她耗,也没有杀她,他必须赶到支援到来前,拿着一百万美金快速离开,因为防弹玻璃背后那名狡诈男子像在拔打电话,而迎接他的将是各路杀手的疯狂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