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庄裴裴上了车,左右张望着车座两边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号码,坐了下来。接下来两小时的车程,将带她从为工作四处奔波的城市,回到那个她原本心心念念的家去。
车“突”的一下,扯着长长的沉重的车身往前缓缓动了,然后慢慢地疾驰起来。庄裴裴看向窗外,郁郁苍苍的小树林,墙灰斑驳的楼房,看起来都很可爱。庄裴裴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这令她心中愉快了一些,毕竟她见多了各种扰人的乘客,此刻难得的清净是可贵的。
庄裴裴开始想事情。她刚刚和男友分手,因为男友的出轨。本来这次,庄裴裴准备和他回去布置布置两人新租的房子,但是没想到横空出了这档子事,庄裴裴满心难受,还要回去把房子退掉。庄裴裴摇摇头,让自己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专心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这时候她感到旁边的座位一陷,有人坐了下来。她本能回头一看,是个清秀的年轻人,高高瘦瘦的,带着副眼镜,一脸和善的样子,看庄裴裴回头看他,便也和善地笑了笑。庄裴裴心里有些惊喜,这邻座看起来并不恼人,而且颇招人好感。但是庄裴裴礼貌地回笑一下,还是转过了头去,她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和陌生人交际的人。那年轻人便也不再说话。
庄裴裴看着窗外的风景正出神。她觉得脖子有些酸了,便转转脖颈放松一下,一回头看见年轻人正在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女孩子。他没有戴眼镜,打扮的像个学生样子,而女孩子长得十分可爱,笑的很甜,露出一颗小虎牙,很是吸睛。可以看出,年轻人和女孩关系不浅。
庄裴裴不由多看了两眼,年轻人注意到了,主动说了起来:“这是我的女友。”年轻人显然很乐于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和故事,这很令庄裴裴羡慕。想起自己的男友百般在朋友圈瞒着不愿公开自己,不禁为自己当初的“宽容”感到可笑。想来那该是男友不忠的一个预兆。庄裴裴有些不愉快,扭头看向窗外。
年轻人叹了口气:“可惜她已经和别人走了。”庄裴裴心想,这也是个真情错付的故事,她叹了一口气,爱情里的忠诚真的存在吗?出于同病相怜,她对这个年轻人更有好感。
人为了获得互相获得好感,有时候以互相展示伤口为方法。于是庄裴裴也对年轻人吐露了自己心里的秘密。
庄裴裴有些难堪地开了口:“其实,我男朋友也刚刚......找了别的女孩子,不要我了。”年轻人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庄裴裴有些自嘲地说:“大概是我这个人太啰嗦了吧,让人厌烦。”年轻人摇摇头:“不,我最喜欢听她跟我啰嗦些小事了。”年轻人声音里藏着眷恋和失落:“可惜现在都听不着了。”
庄裴裴暗想,如果自己的男朋友也能像这年轻人一样耐心、温柔就好了。
年轻人带着无限怀念语气说:“我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她的,她是我的师妹。那时候她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喜欢男生只会偷偷地看。那时候我是课程助教,她每次偷看我,一被我发现就赶紧扭过头去,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其实我看的清清楚楚。”
年轻人表情宠溺又带着好笑:“每次上课她都很早,赶在我前头来,经常在我坐的地方放一些小零食,还以为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都是零零散散几个人,每次她都在,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有一天我特意来早一些,刚好被我现场捉住,整个脸都红的像个苹果一样,直接跑了,课都没上。那是她第一次逃那门课。”
庄裴裴想起自己和男朋友谈恋爱前,自己也非常害羞,而且敏感、自卑又要强,是她男朋友穷追不舍,硬是叩开了她的心扉。有一天他实在急坏了,拉着庄裴裴细细碎碎地说自己多喜欢她,颠来倒去地跟她说会对她好,措辞慌张混乱,显然是大脑跟不上情绪,把庄裴裴都逗笑了。本来她也是喜欢的,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她想。
年轻人继续说道:“我们那时候最爱去的就是电玩城。但是花了一百多块钱,并没有玩什么,都花在夹娃娃上了。她一看到好看的娃娃就走不动道,看着她那么喜欢,我也就顺她意了。”
年轻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她还说夹上来的娃娃,以后都要放在我们的房子里,因为每一个都见证了我们的爱情。只是——”他说不下去了。
庄裴裴和她男朋友之前也去了不少电玩城。令她男朋友意想不到的是,庄裴裴是个“激情派”。一到游乐场最爱往一些射击、竞速类的游戏跑。那时候她和她男朋友玩得多了,每次去老板都打趣他们:小两口又来开车?怎么不去开点别的?庄裴裴一开始不懂,懂了之后也有些又羞又气。不过日子久了,也充耳不闻了。
年轻人脸色黯淡下来,庄裴裴知道他要诉说最不愉快的那一部分了。
“那时候我们吵了好大一场架。她说我不体贴她,不为她着想,不能明白她的心情。可是她要出国留学,我是真舍不得她啊,本来天天见着的,突然要隔着一个大洋的距离,这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后来她一生气,也不和我说,自己就出国去了。”
年轻人非常伤心:“我以为,走到这步,等她回来也罢,可是一个月她就在网上发了自己新男朋友的照片。这样我又算什么呢?她一句分手都不给我。我以为她是成心气我的,可是她再也不回复我的信息了,我......我没办法了。我真是不懂她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庄裴裴心想,是啊,人怎么就这么容易变呢?自己和男朋友的分开,快的像个50字的笑话。那么突然的,他就跟自己说,喜欢别的女生了,然后就迅速撤离了她的生活。庄裴裴藏了许久的自卑又要强的心态又决堤而来,坚决不允许自己去找他。找他做什么呢?他是不会再喜欢自己了,才不去讨那个嫌。
这时候列车员进来查票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其实......我坐这趟车,是为着试一下能不能再见她一面。我听说她回国后都是坐这趟车回家......”
庄裴裴叹了一声气。汽笛长鸣了一声,车到站了。
庄裴裴和年轻人在车门口挥手道别,分头而行。
走了几步,后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低低的说话声:“又是那个人.......又来了?......都死了两年了吧......”
庄裴裴不由地站住了脚。
“也是可怜......听说和对象开车出门......当场死了......”
“疯了......对象和别人......幻想......”
“三天两头的......这趟车......回家......”
“都要结婚了......婚房......”
庄裴裴不再听下去,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她眼前浮现出年轻人那张苍白又和善的脸。谁知道故事原来是这样的呢?她心里难受的像系了个死结,没法解开。
庄裴裴在街边慢慢地走着,不管她怎样拖延着,还是到了那个家。她叹了口气,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时隔壁门开了,走出来一对小情侣准备出门。
男生高大帅气,女生小鸟依人,很可爱,还有一颗小虎牙。
庄裴裴脑子响了一个炸雷,这是照片上的女生。
庄裴裴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了一般,冷的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