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刺骨的冬天就要来了,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带着冰渣渣的雪片在空中漫卷,干枯的枣树在风雪里只摇晃了几下身子后便又依然挺立,巍然不动,倔强的将遒劲的枝桠用力地伸向天空的方向。
都说平遥人聪明,有“中国的犹太人”之称,足迹遍及五湖四海。其实我认为说“聪明”并不准确,他们的聪明是因为勤奋不怕吃苦,节俭会计划日子,重视教育,懂得从长计议。说到根本原因应该是因为平遥先天营养不足,地稀人多,在以农耕为经济主体的时代,人民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办法生存,所以晋商应运而生,节俭朴素务实也就这样成了平遥人身上的一大特质。一到冬天,平遥的普通老百姓便开始准备蛰伏储藏过冬的食物、干柴,将菜地里一颗颗的大白菜用平车拉回家,再搬运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屋檐下或者地窖里。棉花杆、玉米杆也得加紧拉回家储存好以备冬天烧火做饭用,而且玉米杆还是牛羊的冬季草料,让丢在地里被冰雪覆盖,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记得那一年,我帮爸妈搬运那大白菜时,手指刚刚触碰到菜梆子,一股穿透心底刺入骨髓的冰冷使我全身顿时僵住,怕得我赶紧缩回来手再没有勇气伸出去帮忙,当时我就在想,难道爸爸妈妈他们就不觉得冷吗?我怔怔地盯着他们的手看了又看,爸爸的手指头粗粗壮壮,手背及手指皮肤的褶纹清晰可见,两只手有好几处开裂的口子已经用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整个手被冻得又红又肿。妈妈的手没有爸爸的粗壮,但纤细的指头骨节突出,手背上青筋暴露,完全失去了女性天生应有的皮肤的白皙与细腻,那是一双粗犷且充满力量的手,是一双劳动人民勤劳而饱经风霜刻满老茧的手啊,我暗暗敬佩他们又心生无限的感激,突然就明白了,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民,活着真的太不容易了!
除了储藏白菜,家家户户的地窖里还有过冬的胡萝卜、土豆、甜菜的茎叶、一坛坛一罐罐农家妇女自己腌制的酸菜、辣椒、芥菜丝……,备足了一冬天人和牲畜的食粮,围着暖融融的火炕,女人们又开始刺绣,缝衣补袜,男人们喝茶,谈天说地,盘算着来年的计划。任凭那窗外北风呼啸,黄沙肆虐,暴雪狂舞。只是可怜枣树枝上倍感寂寥的三两只小麻雀被冻得瑟瑟发抖,刚刚落枝,又叽叽叽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不见了。
孩子们上学的脚步却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停止,夜变得好漫长,早晨五点半,睡眼惺忪还在梦游的我,只听窗外小伙伴一声呼唤,一骨碌身体,很快穿好衣服背着书包飞奔出去。天还没亮,我们手拉手行走在夜幕里,屏气凝神,支起耳朵听那枣树林里是否有诡异的声音传出,一路左顾右盼,胆战心惊还故作镇定的大步流星一直向学校走去,在那遥远的天边,明亮的星星和月亮是最温暖的陪伴,他们一直闪耀在我们的头顶,似在对我们说着温情脉脉的鼓励和安慰的话语。去了学校我们先在乡间的小路上跑操一小时,然后是早读,等放学回到家时,一进门,妈妈赶紧招呼我脱鞋上炕,让热乎乎的炕头暖了冻僵了的手指和红扑扑的脸蛋,然后才端来热腾腾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有说有笑共进早餐。这个时候,孩子们数着日子计算距离放寒假还有几日,而大人们却在心里计算着还有几天就该过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