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因为不肯吃饭,我被妈妈围着桌子打,最后还是被硬按在凳子上,边哭边吃。舅妈特意做的糖醋排骨,我以前光闻到香味就已经滴口水了,如今却只是低着头,抽泣着巴拉自己面前的白饭。“鱼来了!”舅舅端着一大盆酸菜鱼,香气四溢,大家都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上一块白嫩的鱼肉,放入嘴中,纷纷赞叹:“好吃!”“酸爽!”只有我的那个角落,仍然布满黑色的忧郁,与这兴高采烈的温馨格格不入。妈妈最看不惯我这幅样子,夹起几块鱼便放进我碗中,强逼着我吃掉。
我勉强抬起头,看见那只鱼的脸正好朝着我。一大盆的酸菜浸泡着它的头,让我哭着哭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听过人彘,大概就是像鱼这样的吧?鱼的眼睛像个塑料球,没有生气,不知道在看哪里。妈妈伸出筷子,轻轻一戳,一挑,塑料球就蘸着黏液停在了筷子上。我呆呆地看着那个鱼眼。我以前是爱吃鱼眼的,因为它有嚼劲,听说还能防近视。但是,不知怎么的,今天,我像着了魔一样,竟然觉得那个鱼眼在向我央求。还有那个张得大大的嘴巴……它在说什么?它想说什么?它肚子里的卵有没有宝宝?听妈妈说,它身体里黄黄的就是它的宝宝,一只鱼可以生好多好多宝宝呢!可是,它在沸腾的水中滚动……宝宝会痛吗?我喝的汤,是不是它的眼泪啊?!
我听着身边人咂吧咂吧的咀嚼声,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身边的人,都是一群食人族,嘴中咬着的是人肉,吐出的是人骨。“你到底吃不吃?不吃也得吃!”妈妈怒吼一声,把碗啪地一下打在桌子上。我惊得一个寒颤,急忙伸出手,拿起筷子,忍住心中一阵阵的恶心与难受,拨开了那白色的嫩肉。妈妈知道我不喜欢小刺,于是便给我挑了一些刺大,好挑的肉。我拨开肉,便看见了一根根大刺深深扎在肉中间。以前的我,必然欢喜,因为我不用再边吃边吐刺了。但是,我今天偏偏就是悲天悯人,心中冒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鱼身上这么多刺,它疼不疼啊?
我后来终究拗不过妈妈的拳头,还是边哭边吃掉了鱼。
这件事过去挺久,当时只是觉得自己一下圣母心发作而已。可前几天,一个朋友突然发了动态:烟花很美,但是,这么猛烈的攻击,天空不会疼吗?它可能心都碎了吧。许多人都在下面嘲笑她: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可我却一下像被击中了一样。这个朋友的奶奶上午去世了……
《给青年的十二封信》中写到理智与感情,哪个更重要。我口上说着是理智,可心理总算明白,至少我以前是一个被感情支配的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很难做到他那样的境界。
不知道我未来是什么样,毕竟我过去只是一个凡人,以喜怒哀惧丈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