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快要天亮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一个活生生的梦，现实与梦境的界限让人难分难解。当天亮起来时，我突然确信，我已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什么梦？”

      “非常对不起，梦的内容没法和你分享。”

        “梦里没有我，或者与我无关的？”

      “嗯”

        “与梦有关？”

        “梦不过是一个扳机而已，他只是使许多事情重新浮现。”

      “有很多因素影响，但梦促使我做出决定。”

        距离与秀来电的时间已经过了六个小时的时间。雨依然无声无息的下个不停，虽未到冬天，但仍然能感受得到砭人肌肤的寒意。寒意使人理智了些，青山握着方向盘，换了挡，左脚踩下离合器，把车速放慢了下来。去哪？青山心里全然没有着落。车从地下车库驶出来的时候，心里只想着离这伤心之地越远越好，假如可以，都要飞上火星去。当青山回过神来时，车已然到了西城郊外，雨势变得时断时续起来，夜色依然阴沉，雨幕深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依稀可见，不时有车从旁边奔驰而过。六个小时漫无目的地奔来拐去，青山突然觉得肚子空空如也，看一下手机，时间刚过1点，确认大致方向，把车开到一个加油站，加了油，顺便到便利店里买了几桶泡面，跟店员借了热水，充开泡面。泡面索然无味，现在吃山珍海味如同嚼蜡一般，味觉全然消失不见。

        雨持续下个不停，青山穿过细雨，上了车，打开雨刷，老化的橡胶与玻璃摩擦发出沙哑的声音，像个憔悴不堪的病人干咳声。我现在就是个病人。

        离开了加油站，沿着车道方向往南行驶，往下去哪？全然是个未知数。沉默让人心烦意燥，与秀对话的情景如同鬼魅一般，揪着人不放。青山打开了音乐，胡乱点开一首歌，想把这鬼魅从脑海驱逐出去，鬼魅愈加强烈。抬手关掉音乐，打开车窗，大口的吸入外面湿润的空气。沉默过于安静，音乐过于吵闹。青山想，此时此刻应该像电视剧一样大醉一场，这样就不会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可青山心里边并不想喝酒，至少此时不想把自己灌醉。

      车子右拐，便进入高速公路。向南往前开，过了三十公里，便到了一个小县城。得空的时候，青山经常会开车子到县城里去，秀会坐在副驾驶上，听着赵雷的歌，一股民谣的氛围就会拂面而来。时光安逸，如梦一般，一触即破。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秀为什么因梦而离去？青山几乎没有头绪。车子极速离开县城通道，往南而上，没有任何停留，青山不情愿触景生情，不愿想起把秀搂在怀里的光景。抚摸光滑柔软的后背，凸出的锁骨已变成了另一只不知名手臂的权利。往下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想远离这一切，哪怕一点点也好。

      青山与秀相识于网络，在QQ流行的时候，他们因巧妙的缘分交织在一起，直至青山升上大学时，他们才得以第一次见面。秀比青山大两岁，在隔壁的学院学习财务，是青山的学姐。秀的长相并不引人注目，说得上的缺点诚然是找不到的，但却也没有今人眼前一亮的地方。长睫毛，细鼻梁，个头不高，淡黄色的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妆也化得淡，总的来说给人一种稳重成熟的印象。第一次见面，总会有些战战兢兢别别扭扭，但秀总会找到两人喜欢的话题，青山也有许多好奇的地方，很快两人便变得有声有色起来。

        几次幽会后，青山与秀成了恋人关系。他们如膝似胶的黏在一起，相互交换小时候的趣事。他们畅所欲言，含情脉脉。周末或节假日，他们有时会去看电影，或漫无目标的东游西逛，观光景点，有时会在宾馆里相拥而眠，享受着这含情脉脉的美好时光。大学毕业后，他们在这城市的一座公寓楼里安顿下来，各自找了一份工作。收入不高，但能把生活轻松快乐的过下去。

        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朝糟糕的方向发展呢？青山从无记忆，车子一直向前移动，轮胎压在路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青山始终认为他们相处得如鱼得水，安逸祥和。当然，一如世间所有的恋人一样，会发生争执，但总会友好如初。

        几个月前，青山带秀回家吃饭，在吃饭的时候，爷爷突然说了一句“女孩还是要高点好，或者有个稳定的工作。”青山不确定秀是否能听得懂爷爷的方言，但从脸部神情依然可以猜得出几分不友好的信息。秀似乎没有反应，只顾着和堂妹交谈。自从几个月前青山把秀带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饭时，爷爷时不时地就会咕咚一两句关于秀不适合青山的话后，青山就几乎没有带秀回家吃饭过，直至一个月前，青山的妈妈打电话给青山，说他堂哥要订婚了，要他回家和大伙吃个饭，顺便把秀带过去。青山才愿意和秀一起回去，没想到爷爷依然坚持己念。虽说是爷爷的意见，但青山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得出大家似乎不太喜欢秀。那倒不是说秀做了什么让他们感到厌烦的事，相反秀表现更像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与人交谈，从不让人感到丝毫的不适，说平易近人也不为过。可偏见不分地域，不问理由。青山曾经苦思冥想了半个月，后来不得了了之。

        回到公寓后，秀的工作一下子变忙了起来，经常加班到夜里，青山一个人单独吃饭的次数也变多起来。刚开始青山还买菜做饭，然后等着秀回来，后来秀时常打电话回来说在公司附近适当的吃了，青山就简单的点个外卖对付过去。他对秀经常加班的说法，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怀疑，即使秀回来的时间晚了些。有时候，青山也会到秀工作的地方去，接她回来。看着秀常常筋疲力尽的从公司门口出来，把自己扔进副驾驶后就直接睡过去，青山也变得沉默寡言。相拥而眠的次数减少了许多，争执声时不时响起。生活似乎在朝陌生的方向发展。

      在心烦意燥的生活中持续一段时间，青山置身于其间，犹如在海浪里翻来倒去的浮萍。风平浪静的湖面忽然砸下一颗巨石，卷起了巨大的漩涡，游泳在其间的人拼命的朝岸上游去。漩涡无情，摆弄泳人。比青山当机立断的是秀，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秀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路前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事情糟糕到了难于挽回的地步。反复不休的思索，让青山厌烦起来。质疑无一不是重复，答案永远是沉默。车子早已越过了雨区，夜幕依然阴沉，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渊，满满的恶意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