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五年级的时候,爷爷去世了,走的时候身边只有弟弟。
爷爷走的那个凌晨,我们姐仨都上学去了,弟弟坐在屋前台阶上哭了一早上,而妈妈放夜水去了,天亮了才回家。
当然,妈妈免不了姑姑们的一通指责。
中午我放学的时候老远就有人喊让我赶紧回家,家里出事儿了,我脑袋懵懵的,映入眼的是大门口的一片白。
人活着可真难啊,妈要养活四个孩子,爸常年在外也不寄钱回家,里外全是妈一个人。农忙的时候就忙田里的,得空就做点小生意,在家干活都用跑的。
到了灌溉小麦的季节,家里有得力男人的都抢在白天了,而我家每次都是后半夜。夜里又黑又冷,以前农村那种人力挖的壕沟水渠哪里漏水根本发现不了,不知道白交了多少水钱。
可人的死亡又是多么容易!几小时之隔,我和爷爷已是永别!
三天后爸才回来,哥发错电报了,当然,爸也挨了一顿臭骂。姑姑,大伯,甚至哥哥表姐这些晚辈,都指责他。
童年,如果说我的童年还有一丝美好的话,那都是爷爷和奶奶给的,可他们都无声地逃离了这个世界,留下了惊慌失措的我们。
多年以后,在我已是个中年人的今天,回忆起那条崎岖的小路,尽头那个破砖烂瓦的小院里,人头攒动,冷漠的亲戚,一张张熟悉而又模糊的脸,我觉得更加难过。
爷爷的头七,大伯家和我们一起祭奠。祭品里有一个诱人的桔子罐头,弟弟嘴馋,哼哼唧唧一直嚷着要吃。大伯阴沉着脸,将一整瓶罐头都泼洒掉了。弟弟一看,“哇”地哭了。
这件事,比爷爷的离世更刺痛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家族团得那么紧,长辈都那么和善,而我们姐弟得到的只有冷眼。
每当我走过大伯身边,我都让自己的呼吸轻一点,再轻一点,我可不想搅乱了他周围的空气。
人和人靠什么团在一起呢?慢慢我发现那绝不是血缘和亲情。
现在,近30年后,不管我去哪个亲戚家总有人嘘寒问暖,他们表现出来的盛情,让我觉得恶心。
妈总是惊叹于我的记忆。我也奇怪,为什么要把那些无意的伤害记得那么清楚。
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只给小时候帮过妈妈的人提供帮助,我拒绝了所有莫名其妙的借钱要求。因果循环就是如此。
我等待太阳升起,春草铺满大地,我知道自己会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