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只记得她的眼。
蓝能认识如,是经一个朋友的有意介绍,按照那位朋友当初的猜想,蓝和如,一定会一见如故。谁料,果真如此。从此,蓝和风,从前她们俩,现在变成了她们仨儿。迄今为止,蓝和如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其实也不用数,就是两次。
第一次, 也就是风第一次打算把风介绍给蓝认识的那次。
那天,天气很晴朗,大概夏末秋初的样子,中午十一点左右,蓝收到微信一条,是风发来的,“中午一起吃饭?行否?顺便介绍一位新朋友给你认识!”风每次都是简单直接。
“好!十一点四十五,楼底下见!”蓝也简单明了。
“ok!”
按着约好的时间,蓝走出大厅,初秋的天气,些许凉意,蓝把手放进衣兜里,走下台阶,就在不远处,看到风一个人站在那里,看见蓝,又招手示意,没有喊出声音,蓝加快脚步,向风走去。
“蓝,你在这里稍微站着等等如吧,我这回要去那边取件东西,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一定回来!”风边走边说。
“如?谁是如?”蓝问。
“新朋友嘛,她马上就下来了!”风跑着离开,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蓝站在原地,看着身边的人头攒动。那么多张面孔,陌生地,一张张从蓝的眼前划过,不着痕迹的。终于觉得乏味,蓝转身看身后的花园,没有花,只有几株绿色的植物,叫不上名字,蓝盯着他们发起呆来。渐渐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没有像之前那些急匆匆的人一样嗖的从蓝身边划过,而是静静地伫立哪里,小花园的对面,像是在张望着人群,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看,是个女生,个子比蓝稍低,头发黝黑,齐肩披着,一件深黑色的风衣,没有拉拉链,搭一条薄薄的灰色脖套,黑色的毛衣,浅色牛仔裤,一双棕色的登山鞋,绑着鞋带。女孩静静地站在那里,和她的深色双肩背包。她的脸,看起来和八月的天空一样湛蓝,清澈。
蓝一直站在花园这边,女孩在那边,也许她们互相看到了,又或许没有,谁知道呢?总之,十分钟以后,风从老远处跑过来,手里拿着她刚买的一本外国小说,已经拆开包装。只见她走到花园那里,便站在里蓝和风距离相等的位置忍不住大笑起来,蓝恍然大悟,转过脸看离她只有两米距离的如,微笑着对她说了声,
“嗨!你好!我是蓝!”
“你好”女孩微微抬起头,对着蓝微微一笑,立马又恢复刚才平静的表情。
这就算认识了,她们三个人一起吃了中午饭。
那天中午,蓝很少说话,如几乎没有说话,只有风,一会转向蓝,一会转向如,说东说西。也许,大抵如和蓝,都是不怎么善于交际的人,她们很难在很短很短的时间里和一个陌生人毫无戒备地聊起天。那天中午,蓝和风,她们只是在互相观察。
吃过午饭,她们商议下午一起看电影,那几天,正好《七月与安生》在上映,蓝一直打算要看,一定要看,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作家安妮庆山的小说改变的。
“那说好了,四点半,咱们仨儿还在这里见面,去看电影?”风说,蓝和如点头答应。
下午,蓝逃出办公室,和风,如她们卅儿,看了那部电影。如和蓝座位紧挨着,电影中,那么几个画面,离开的要离开,依依不舍的在车道奔跑追随,蓝每看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也不清楚究竟为何哭,她只是觉得难过。
影片结束,她们出来。
“我觉拍得挺好的哈!”风说。
“是,这个桥段有点像我看过的一部外国小说,不过,有一个人演得一般。”如说。
蓝知道如说的谁,没有说什么,始终沉浸在电影里无法自拔。
出去电影院,蓝独自离开。一路上,蓝始终努力回忆如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她只记得如的眼神,是安静的,还有她深黑色的大衣,合着秋风,飘着很好看。
第二次,她们仨儿又见面了,此时已是深秋时节,绿色几乎散尽,叶儿即将落光,只有西边篮球场边上的那一排银杏,借着秋的凉意,努力绽放秋天的最后一抹金黄。此时,距离她们上次一块看电影,已经两个月过去。
她们找了安静的餐厅吃了午饭,沿着林荫道一路走到艺术广场,太阳暖烘烘地照着,身边老人,小孩,惬意地在阳光里尽情长大,慢慢老去。
“蓝,能给我讲讲量子纠缠么?薛定谔的猫呢?它究竟是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在那里?”突然,如抛出一系列很物理的问题给蓝。蓝眼前一亮,把手从衣兜里面拿出来,双手比划着,给如说她的理解。
“按照这么说,我们人类对物质的理解也只能止步于一堆可能性了么?”如很尖锐的抛出问题。
“你说的是,目前,我们只能止步于此。也许,我们错了吧,从出发点就是错的,因为概念就是概念,计算式就是计算式,它和事物的本来面目有什么关系呢?说的再极端一点,也许这一期仅仅是游戏,我们人类自己的游戏,自己定规则,自己当裁判,自己参与比赛,就这样,呵呵,也许那句话是对的,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我对这个世界根本一无所知。按照这么说,究竟做什么才是有意义呢?”蓝也说。
“意义?什么叫有意义?什么叫意义?”蓝无以言对。谈话瞬间中止了。就像这样,如总是会把人的思想推至边缘地带,会让人沉默,你也只能沉默。
“如,你的失眠怎麽样了?”风突然出现,她刚才去了趟卫生间,她问风道,
“还是失眠,很严重的失眠。”风回答。
“睡前看看书吧!小说,诗,散文,都行。”蓝对风说。
“没用,越看越清醒!”如平静地说,那天她穿了件苹果绿的小羽绒服,牛仔裤。
“听书怎么样?”
“没用!试了”
“瑜伽?冥想?打坐?都不行么?”蓝又问。
“我每天都会打坐半小时。也许,读佛经不错吧,我最近一直在读佛经,虽在失眠,但是身体比以前感觉好多了。”
“你也读佛经?”蓝问。蓝从今年nian初,就买了金刚经,也自己读,也下载了听。
“如,你念一句那句给蓝听好么?蓝你不知道她念得有都好听。”风说。
如没有思索,微微闭了眼睛,嘴巴微张,念了句六字真言。她的表情很平静声音沉稳,厚重,感觉像古琴琴弦振动发出的旋律,好听。蓝有点吃惊,如,她怎么那么独特,她和别人那么不一样。
她和蓝,对佛教有着类似的认识,她们都觉得佛陀的智慧是一种能让人解脱的人生智慧。那天蓝和如,聊了许多,终于,太阳光温度不再,她们觉得有点凉,便各自离开。
那天以后,蓝觉得如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后来有一天,蓝突然发信息给如,说她忘了如长什么样?她实在想不起来如究竟有没戴眼镜,她想了半天,终究记不起,她只记得如的眼神,是平静的。
如回复给蓝,说偶尔会戴眼镜,谢谢你记得我的眼睛,你也只记得我的眼睛,蓝,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呢!
蓝又回复,说知道了,她也觉得如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