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自幼就生得一双美丽的眼睛。
拖拉机在大马路上穿行,拉着一车残红败绿,大概是从某种树木上面刚刚修剪下来的,枝叶上还耷拉一种烟紫色的小瓣花朵,我叫不出它的名字。
入了夏夜的天,连空气也变得浪漫。
女孩们大多穿着裙子;年轻的男孩子大大的体恤衫外面露着大半截手臂、清瘦、筋脉分明,像春日里刚发出的植物嫩芽。
但我已经不喜欢那样的年轻。
江流滚滚。傍晚、江水对岸是连绵的赭褐色山峰,我难以描述那种视觉的美好。
岁月在你耳边滴滴答答地流淌,像一条蜿蜒缠绵的溪流,你只听闻它曾来过。
感觉又像是春天,对岸村庄的梯田一日比一日绿意更盛,落雨的天又是雾气沉沉。
可能是某天你听说的某句动人的情话,听闻你立马红了脸,距离那时候的动容过去了多少年。
初中时候的公共澡堂旁边镜子里映照着她美丽的脸庞,那时候令我羡慕不已,为何有人生得那般美丽。隔墙对面是同班的男生,我们在这边洗澡也能够听到对面男生的嬉笑打闹声,他们在洗完澡穿好衣服后总要恐吓同班的女生,说要偷看她们洗澡,其实我该用我们来替代她们,但至今我依然觉得,她们就是她们,不包括我。
许多年后,这是许多年后。我开始回忆那些往事,在某个片刻想起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飘飘洒洒,从天空中落下来,我拾起它们的其中一片,与那时候的我相遇,她那样陌生。青涩,又美好。可能时间会让小女孩长大,我终于明白了许多事,但再也难回那般青涩,即使我看起来依旧很年轻。
可是那时候是真的不懂,现在大多数时候,是装作不懂。
在某个夜里我独自穿行一条怎么走也走不穿的桥,文字应该就是那时候的孤独衍生而尽的,我始终没有独自一人走完那条路,我自觉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始终记得那晚的夜色,不同的是那是长江的中游,而我现在是在长江的上游。
我倚在桥头朝下看,一艘船正在下方穿行,它要驶向何方?桥上散布着些老电影的光晕,点亮了船上的台球室,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我想跳下去,但绝对不是因为我想自杀。
那条路而今已经快眼完工,我几乎每天都会从窗户里看好几次,看它修得怎么样了,晴天的时候,我会猜想工人是否觉得天气太热,我渴望远方,生长在我骨子里的、对远方的蠢蠢欲动。
像一部老电影。我喷了点香水,空气中还残存着些香味。
《小圆月》二零一九年四月六日 天似黛色 青衣执笔